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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一抬青轎,莫曉上轎,只覺轎中暖融融的十分適意。放下轎簾后,她四處找了下,發現坐凳下有個鏤空銅盆,通過鏤空洞眼可見其中有炭正在悶燃,熱氣正從此源源不斷而出。 轎椅上鋪著厚厚的軟墊,莫曉在舒適溫暖的轎中斜倚而坐。隨著轎夫步伐有節奏地搖晃,她不由自主打起瞌睡來。 轎子突然停下,她清醒過來,正想掀側面窗簾看看到了什么地方,面前轎簾被猛然掀開,一張細眉秀目的瓜子臉出現在她面前:“莫太醫請下轎吧!” 莫曉眨了眨眼,起身下轎,發現暖轎已經進了皇城,正停在東廠外。她雙腳落地,人站定后忽然想起,方才叫她的,就是那天半夜里引她去東廠的小公公,看著不過十四五歲模樣。 東廠衙堂深深,即使夕陽斜照依舊照不進殿堂深處,早早便點起燈火。 隨著這小公公往廠內而行,莫曉沒話找活說:“公公如何稱呼???” 小公公回身道:“莫太醫叫咱小凳子便是?!?/br> 莫曉失笑:“小凳子?用來擱腳或是坐的小凳子?” “就是那個?!毙〉首有χ鴳?,“俗人賤名,讓莫太醫見笑了?!?/br> “不不,我只是覺得有趣而已?!?/br> 說著閑話來到昨日那小院,莫曉這回看清了院門上的牌匾,忠義兩個行楷大字鐵筆銀鉤,如刀刻斧鑿,她腹中嘀咕一句,字倒是好字,居然還寫得頗有風骨! 想起那份假供書上的筆跡,與這忠義二字像是同一人所書,她不由感慨,芮云常手下還是有些能人的??! 然而進了院子,一眼瞧見芮云常坐在池邊,她就覺得心煩意亂,不由自主就是嘆口氣,雖然明知過來就是要見他,總不是什么好事。 池邊蹲著個穿紅衣的少年公公,眉目清絕,不過十七八歲年紀,正當風華無雙之年。 他手中握著把魚食,一粒粒丟進池中,引得池魚爭搶,水花四濺如亂瓊碎玉般,激蕩漣漪不斷。 聽見莫曉與小凳子進來,他將手中余下魚食全都灑下,拍了拍手,直起身來,走到芮云常身旁略靠后處站定,雙手攏在袖中,俊美的臉上帶著一抹宜人的微笑。 芮云常換了身玄紫繡金蟒袍,白玉腰帶懸象牙牌,斜靠太師椅上,單手支頭,修眉斂眸,旁若無人。 莫曉盡管心中腹誹,卻也只能下拜行禮,接著將柳蓉娘所述事實講了一遍。 聽到她說自己本為乞丐,芮云常才抬眸正眼看她,眸色沉沉,帶著居高臨下的審視:“你若原先是個乞丐,怎可能會有如此醫術?而如果你本來是大夫,又因何會淪落成乞丐?” 莫曉平靜道:“莫某如果說真話,督公恐怕不會信,反要覺得莫某在胡扯。不僅督公,莫某經歷之奇怕是無人會信。不如不說?!?/br> 芮云常淡淡笑了笑:“你說來聽聽,是不是真話我一聽就知道。若是故弄玄虛,東廠別的不多,監房刑房夠用?!?/br> “……”莫曉心頭一長串亂碼滔滔滾過。 此人年紀輕輕就成為東廠之主,不可能完全靠溜須拍馬,必有過人之能。她沒有自信能編出一段天衣無縫的謊言來瞞過眼前的東廠提督,一旦謊言被其識破,下場定然會很慘,說實話才是此時唯一正確的選擇。 即使,會被當成瘋子。 她想了想如何引出話頭:“督公可知莊周夢蝶?” 芮云常挑眉:“?” 莫曉大感意外,她以為這些太監都是不學無術之人,能認識幾個大字已屬難得,想不到他竟連莊子也讀過! 芮云常瞧見她這個驚奇表情,眉頭便是一沉,嘴角也垂下了。 莫曉察覺到他的不快,心底一陣莫名快意。 她收斂表情,接著道:“莊子夢中為蝶,花間翻飛十分快活,渾然不知自己是莊周。待夢醒,恍惚之間不知是蝴蝶夢見自己成了莊周,還是莊周夢見自己成了蝴蝶。在下經歷與此十分相像?!?/br> 芮云常不無諷刺地道:“莫太醫也做了個夢,夢見自己是個大夫,夢醒后就學會醫術了?” “那不僅僅是做夢?!蹦獣該u搖頭,“在下姓莫名曉,在那個‘夢’里實實在在地度過了二十幾年時光?!?/br> “莫某無親無故,自小在孤兒院長大,靠著社會資助與獎學金讀完大學,醫術也是在醫大學的。畢業之后做了幾年大夫……遭遇意外后昏死過去,再醒來就成了如今這個人,卻沒有她本身的記憶,才會被柳蓉娘蒙騙至今?!?/br> 她回憶過去,將前世經歷一口氣說完,卻沒聽到芮云常說話。 她抬眸朝他看去,就見他雙手交握,食指指尖相對,雙眸定定望著池中的游魚,不知在想什么。 “督公?”她辛苦說了那么多,不會都是白說了吧?他根本沒在聽? 芮云?;剡^神來,抬手支頜,漫不經心道:“即便夢中時間再長,終究也只是個夢而已?!?/br> 莫曉微揚下巴:“督公認為那只是個夢,可那個‘夢’我做了二十五年!每一年都有十二個月,除了二月之外,每個月都有三十天,度過的每一天都有十二個時辰,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都真實無比!我每天都要做許多事,我在醫院為人看病,救死扶傷。我有喜歡的書,有喜歡看的電影,喜歡聽的歌……” 她越說越激昂:“那不是夢!那是我的人生!一切都是真的,直到如今仍然歷歷在目。只是那一切都在某一天戛然而止!我醒過來,躺在地上動彈不得,渾身是血,又冷又疼,連自己身在何處,為何會如此全都不知。緊接著又被卷入莫亦清的案子里。要我說,如今這才是噩夢!” 一旁有人“嗤”地一笑,笑聲里滿是不屑。 正文 第24章這cao蛋的人生 莫曉怒目瞪過去,見發笑的人正是方才喂魚的那名緋袍少年。他絕美的臉上雖帶笑,眼神卻滿含譏刺。 她冷冷道:“我早就說過沒人會信,但我可以發毒誓,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少年緩緩搖著頭,笑嘻嘻道:“這發誓啊,是言語中最沒用的,毒誓就更不管用了。進了東廠的人哪,都特別愛發誓,怎么毒怎么來,誓發得那個真誠啊,掏心挖肺的!可到了最后啊……莫大夫知道怎么著?只有用了刑,那些人才會說實話。至于原先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