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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子,用那再熟悉不過的調子應了我一個字,他講:“好?!?/br>好。真好。然后他打我手里頭接過刀子,上邊上去找了條圍裙系上,剁起了砧板上的牛rou,一路剁一路問我,“吃飯了嗎?”我反問:“你問早飯還是中飯?”他答:“晚飯?!?/br>我答:“還沒呢?!?/br>他又問:“想吃什么?”我站在他后頭,低頭瞧著小狼狗,在腦子里頭搜羅起來,刀刃有節奏地落在砧板上,像極了一首爛曲子,我這廂想著,他那廂剁著,等到他剁得差不多了,拿刀面攏了碎牛rou,放到手邊上的盞子里,在彎腰送到小狼狗嘴邊上,才打定下主意,答他:“牛排?!?/br>“嗯?!彼唤浶牡貞?,移到冰箱邊上開門往里頭探了探,又動手摘下剛系上的圍裙,轉過身來錯著我出了繞出去,自幾案上頭拿了車鑰匙,“我現在出去買,還要什么?”我尾隨著他在屋子里頭轉了半圈,等他繞到沙發邊上,勾了外套出門,才坐下去在后頭揚聲喊了一個字,“酒?!?/br>先前從沒有自己出去買過東西,我倒不曉得最近的市場在哪里,他關門出去后,我坐在沙發上足等了一個多小時,等到小狼狗都吃完了碎牛rou,挪到我跟前來盤著打瞌睡,房門才再度被人推開。他從外頭走進來,手里頭提著兩袋子東西,對我示意了一下,講:“買了海棠,你不能喝酒?!?/br>“怎么不能?”他提著袋子進了廚房,我坐在沙發上沒動,從手機里頭抬了頭,揚聲追問一句。那邊沒應,下一刻,廚房里頭水聲嘩嘩地傳出來,聽這水聲的變化,他像是在洗東西,三五分鐘后,他從里頭走出來,雙手端著一盞子海棠果,放到我跟前的茶幾上頭,跟我講:“酒精刺激,你內臟受不了?!?/br>我伸著手從那盞子里頭拿出顆海棠果來吃,順便點了個頭,算是應他的話。他放下那盞子,折身又進了廚房里頭,這么多年過去,他的廚藝仔細說起來到底精進了不少,牛排的火候掌握的越發好,坐在他對面嘗第一口時,我就豎了大拇指贊許他,“好吃?!?/br>對我的贊賞,他向來沒多大反應,只是稍微笑了笑,自己也嘗了一口,忽然喊了我一聲,“花梁?!?/br>“怎么?”我咬著叉子頭,嘴里還含著一塊兒牛排,一刻不敢耽擱地應了聲。“明天,我們回西府的宅子?!彼f,講這話時,鮮少的用了商量的口氣,我不曉得他是什么意思,既挑了挑眉毛,算是疑問,他動手切下來一塊牛rou,用叉子叉了卻沒往嘴里喂,接著講:“這里住著,買菜不方便?!?/br>這么一聽,想來確是這么回事,出去買個牛排就得一個多小時,確實不方便,我又往嘴里喂了口牛排,權衡一番,講:“好,等小狼狗走了,我們就回西府?!?/br>我這廂已經做出了讓步,偏他那廂又不讓了,他放下刀叉,用那鮮少的嚴肅的口氣跟我講:“明天就回,狗也帶回去?!?/br>若是換作旁人用他那口氣來跟我講話,這會子我面前的東西,都該砸到他臉上了,我心想著,講:“小狼狗沒多少日子了?!?/br>我央他,“我不想折騰它,等它走了,我們就回?!?/br>“花梁?!彼徽f好,也不說不好,只是用個平緩地調子喊我的名字,他說:“你也沒多少日子了?!?/br>我聽得愣了神,好一會子才反應過來,忽然就覺得好笑,反問:“怎么?你是怕我活不過它?”“嗯?!彼惠p不重地應了一聲,一雙明亮的招子直勾勾地落在我臉上,一字一句地講:“明天就走?!?/br>那話里,又像是帶著命令,又想帶著乞求,單聽他那聲兒,我這廂就等不及的要繳械投降,更遑論他還用那雙狼似的招子盯著我,只盯的我不從也得從,想想左右沒多少日子了,這日子里頭,只要能把這人留在身邊,我就算是夠了,住在哪處又有什么重要?夫復何求?不知怎么,我腦里忽然又閃現出這句話來,這會子倒是真的無所求了,因而我想也不想,當即點頭應了他的話,“嗯,聽你的?!?/br>這答案到底是叫他滿意了,點著頭重新拿起了餐具,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吃起飯來,他那廂方才開動,我這廂已經解決的七七八八,留著眼色去打量他,比對六年前那個招子里頭總藏著殺氣的六兒爺,他到底還是變了些的。變了什么呢?我心下草草一羅列,竟就羅列出一大堆來,招子里的戾氣散了,瞧著我的眼神變了,說話的口氣軟了,笑時也叫我看著舒服了許多,連那滿心滿腦里想的,似也不只是張家的小獅子了。想著,我忽然又覺得好笑,怎么容六都不提了,我還偏要去想他,是成心的要給自己添堵不成?大抵是我笑得太露骨,他突然出聲,問:“笑什么?”我約莫曉得我這會子是個什么表情,想來眉眼都該笑彎了,我稍微一想,就跟他講:“六兒爺,咱說好的,我死了,花家就是你的東西,你千萬不能,把花家拱手拿去送給那小獅子?!?/br>“小獅子”三個字打我嘴里出去的當兒,我顯然地瞧著他那眉頭皺了一皺,只是那么一瞬間,他又舒開了眉頭,張嘴講出兩個字來,他說:“不會?!?/br>“說好的?!蹦且粍x那,我像是又發起了癲,不厭其煩地跟他講了一遍又一遍,“說好的,六兒爺,咱說好的……”他答:“好?!?/br>第34章第三十四章他走了好?他答應的好聽,倒頭來,卻終歸是食了言,哄著我帶了小狼狗跟他回西府,末了,卻又故技重施,一劑麻醉下去,跟三四年前自作主張非要檢查我這破爛身子一樣,神不知鬼不覺替我引了一道蠱。神不知鬼不覺,再神不知鬼不覺地甩下我自己遁了走,以致我這會子睜了眼,問一句他人在哪處的時候,雷子就縮在一邊支支吾吾講不出話來了,囁嚅了好一陣子,才跟我講:“六兒爺臨走前囑咐過,讓您好好養著身子,老板,您就別再折騰了,蠱是引出來了,那蠱蟲在您身體里留的東西,還沒清干凈?!?/br>那會子,我才剛醒過來,腦子里本就迷糊著,他那句“六兒爺臨走前”一出口,更叫我迷糊的厲害了,我曉得他的意思,更清楚自己這副破爛身子,可我想不透,怎么也想不透。想不透我明明說了不解這蠱,他怎么就非要自做主張替我決定;想不透明明我都活不過今年,他怎么就不肯在我身邊再多待上幾個月,非要這么早走;想不透我花梁究竟幾時開罪了他,縱是用整個花家換他一時陪伴都換不來;想不透他若真那么厭棄我,當年為著小獅子,無怨無悔在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