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很狐疑，究竟是不在意，還是受到的打擊太大？

“不，我很好?！鼻赜聍胝f。

吳醫生看了他一會兒，點頭說：“那好吧，關于你醒來的消息，我們已經通知了你的家人，他們也許很快就會來看你?！?/br>
“哦?！鼻赜聍胼p飄飄地應了一聲。

“除此之外，你還有什么需要嗎？可以和我們說？”吳醫生推推眼鏡，有點看不懂這個剛剛醒來的植物人，他似乎太淡定了。

“沒有?！鼻赜聍雽λ麚u頭，但是過了一會兒，他有些猶豫地開口，“能不能……給我一面鏡子？”他知道不可能，可是……

“好，好的?！弊o士小姐愣了一下，然后手忙腳亂地掏出一枚巴掌大的鏡子給他。

“謝謝?！鼻赜聍氲懒寺曋x，深吸一口氣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果然是從前的臉，而不是六七年里在銅鏡中那張略秀氣的臉。

“秦先生還有什么……需要的嗎？”護士小姐有些擔憂地看著病人說，她覺得這個病人很有問題，真的。

“沒有了，我想睡一會兒?！鼻赜聍腴]上眼睛，把鏡子還給護士。

吳醫生對護士點點頭，和她一起走出去。病人這樣的情況，不是他們可以改善的，他需要的是親人的開解和安慰。

兩天后，秦玉麟的病房迎來第一位客人。他是秦玉麟大哥，秦玉延。兄弟親戚接到秦玉麟醒來的消息后，沒有人有所表示。比秦玉麟小的，不敢來。作為長輩的叔叔們，不想來。只有他這個做大哥的，怎么說也是長兄如父。

“還以為你會睡一輩子?！鼻赜裱涌吭陂T邊，一會兒才走過來坐下。

“我醒了你很失望?！鼻赜聍肽徽f。

“不會，你醒不醒沒區別?！鼻赜裱诱f，翹起二郎腿，很放松地扯開領帶。這是他從前絕不會在秦玉麟面前表現的一面。

“呵……”秦玉麟自嘲一聲，對，他腿都沒了。醒不醒確實沒區別。

“我有時候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我們秦家的種?！鼻赜裱雍芟氤楦鶡?，一邊吞云吐霧，一邊和秦玉麟閑聊。

“你不是早就查過了嗎，結果還沒令你滿意?！鼻赜聍胍埠芎闷?，“我也以為你不是秦家的種，而是和秦家有仇?！?/br>
“你是聰明人，可惜你太自我?！鼻赜裱佑靡环N憐憫的目光看著秦玉麟，認真說：“知道為什么，沒有人真心對你嗎？”就算死了，也沒有人為他流一滴眼淚，甚至沒有人替他收尸。

他這個弟弟就是這樣活著的，雖然要什么有什么，可是他仍然是世界上最可悲的人。

“我不需要?！鼻赜聍氲男?，充分地表明他的不屑。

“你瞧，你果然還是睡著了比較可愛?！鼻赜裱诱f：“我雖然是你大哥，可是我對你一點都親近不起來。你知道別人怎么說你嗎？你只是一個有價值的工具，而不是一個有價值的人?！?/br>
“你是認為我躺在這里廢了，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嘲笑我？”秦玉麟第一次看見這樣的秦玉延，他不是多話的人，可是現在完全變了。

“你認為是嘲笑嗎？那很抱歉，我只是老實告訴你?！鼻赜裱勇柭柤缯f，然后嘆氣，“自從你睡了之后，我很忙?！?/br>
“忙著接手我的產業和遺產?！鼻赜聍豚托φf。

“你還沒死，怎么算遺產?！鼻赜裱诱f。

“那你打算什么時候弄死我？”秦玉麟看著他，六七年沒見的兄弟。

“你認為呢，你想什么時候？”秦玉延也看著他說。

房間里一時寂靜，秦玉麟沒有回答他的話，也沒有再說別的。秦玉延在病房里坐了一會兒，也離開了。因為護士進來幫秦玉麟擦身，還要扶他去解手……

秦玉麟啊，這就是你的下場么……

“老板?！?/br>
“你上去看著他，他需要什么都答應他?！鼻赜裱訉ι磉叺闹矸愿?，上車時回頭看了一眼秦玉麟的樓層，那個窗口飄著雪白的窗簾。

自從秦玉延來過之后，秦玉麟的病房里多了一個男人。那是秦玉延的助理，也是十分看重的心腹。秦玉麟不知道他待在這里做什么，他也不打算去知道。

事實上，醒來這么多天里，他還沒思考出一個清晰的結論來。每天這樣重復著入睡醒來，總有些不真實，空落落的感覺。

他開始在晚上做夢的時候夢見各種人，有時候是顧思博，有時候是顧遠樟，秦爹秦父，甚至是店里的掌柜們。來來去去各種熟悉的人物，卻沒有一個是現代世界的人。

只有在夢里的時候，秦玉麟才有一種真實的感覺?？墒撬褋碇笥钟X得，古代那六七年才是一個不真實的夢。那不是他的人生，也不是他的世界。

可是顧思博呢，他確確實實是自己幸苦生下的。那種痛不會有假，那不是夢。秦玉麟努力分析，結果越來越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而且他開始想念兒子，在空虛寂寞的醫院里，更加想念兒子。

他想一口啐在秦玉延的臉上，他說他只是個有價值的工具，用可悲可憐的眼神看他。秦玉麟想告訴他，我只是不屑你們這些人。

就是這樣想的同時，秦玉麟更加想念，不管是兒子還是秦爹秦父，仿佛那才是他的親人。還有顧遠樟，秦玉麟猜想，那邊的秦玉麟要么死了，要么是被別人還魂了。

前者的可能多一點，那么，顧遠樟也會跟著他去死吧。秦玉麟怪笑出來，他扭曲地感到高興?？墒切那橛植⒉煌耆歉吲d，他仍然忍不住罵顧遠樟大傻.逼。有誰像他一樣傻，不就是一個人，值得嗎？

如果換成秦玉麟是顧遠樟的角色，他早就把那個人忘了。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有什么大不了?？墒穷欉h樟不是，他就要纏著他，就算被踐踏到了塵埃里，也要纏他。

“那么愛我嗎……”秦玉麟自言自語說。

助理把秦玉麟的每一句傳達給秦玉延，秦玉延不知道，秦玉麟說的他是誰。據他所知，秦玉麟活得很清心寡欲，能靠近他的人真不多，更別說能爬上他的床。

“去查查他有沒有情人之類的?！背鲇谥斏?，秦玉延吩咐了一句。

最終得到的結果是，他沒有。助理匯報給秦玉延，秦玉麟最近常?；秀?，自言自語，說夢話的時候還會叫兒子。

“他有私生子？”秦玉延十分凌亂，一個連情人都沒有的男人，他會有兒子？

“屬下不知道，不過他確實是這樣叫的?！敝碚f。

“算了，可能只是單純的夢話。他最近有提什么要求嗎？”

“沒有，只是有時候讓我推他才出去走走?！敝砘貞浿敃r的情景說：“我感覺他……就像缺少了什么似的，很奇怪的氣場?！彼桓艺f，他覺得秦家二少傻了。

“缺少什么？”秦玉延想不出來，秦玉麟會缺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