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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區的頭兒,下面但凡有點兒風吹草動,總有人第一時間匯報他。但是,昨日這里押來個新人,既沒來朝拜他,也沒孝敬個把好東西,他心里的火越燒越旺,半晌,“呸”的一口吐掉了嘴里嚼了半天的野草:“什么名堂?都送秀蘭山來了,還當自己是大爺呢?弟兄們,跟我走,看看這家伙是個什么來頭?!?/br> 陳老四第一個站起來,一路上跟他身邊獻殷勤:“聽我說,三哥,你小子好似來頭不小,據說是四郎將那兒送來的?!?/br> “我管他四郎將還是國子監,天王老子到了這也得趴著?!睆埨先斔龟?。都送這兒來了,還能咸魚翻身去? 一路繞過大半個礦場,幾個挖礦運石的見到這煞氣沖沖的一群人,忙閃到一邊,挨個點頭問好。張老三覺得很有面子,大手一揮:“好好干?!?/br> 等他走遠了,一人往地下吐了口唾沫:“真當自己是監工了?王八羔子,南貉子,還是吃了敗仗被抓來的,比我們高貴了去?” “少聲點,還沒走遠呢。被聽到你準備等死吧,老子才不給你收尸?!?/br> 這人馬上閉了嘴。 “人呢,在哪?”張老三扯著嗓門大喊,好似多喊幾聲,人就能出來了似的。 “老大,就那兒呢?!标惱纤膶擂蔚匾恢杆磉?。 張老三猛地跳開一步,正眼一瞧。半山的一塊青石邊靠著個單膝曲起的年輕男人,滿臉胡渣,不修邊幅,看不清模樣。不過,他身上的衣服雖然已經破破爛爛,但還是可以看出是質地不錯的綢緞襦衫,可見到這之前出身不錯。張老三沒被俘之前也就是個兵戶,南朝重文輕武,兵戶地位低下,所以,他向來和這些破書生不對盤,當下就沖過去踢了踢他:“起來起來,新來的,爺有話和你說?!?/br> 這人保持著一手擱膝蓋的姿勢動也不動,目光呆滯地垂著,好像根本沒注意到他這個人。 “媽了個巴子的,我他媽和你說話呢!”張老三火了,單手提著他的衣領就拎起來,“我跟你說,我可是這片地的老大。你他媽見了我跟沒看見似的,裝什么裝呢?” 他一說起話來,唾沫星子漫天飛,都噴到這年輕男人的臉上了,陳老四和幾個小跟班看得都下意識退了步。這人卻還跟沒事人似的,或者說——是木訥。 心如死灰,不過如此吧? 但是,張老三也不管他這些彎彎道道,見他不理自己,火氣更加上來,罵罵咧咧了兩句,一拳頭就揍了上去。 這人踉踉蹌蹌了兩步,仰面摔倒在地。 “哈哈哈哈——”一幫人圍著他笑起來。 張老三心情大好,過去,一腳踩住他的臉:“橫啊,你再跟爺橫???小兔崽子,我呸!爺出來混的時候,你還在你娘褲襠里呢?!?/br> 又是一陣大笑。 張老三還要奚落幾句出氣,遠處忽然傳來一個年輕女聲:“三哥,你這是干嘛呢?” 跑過來的是個扎著兩條長辮子的小娘子,腳踝上和手腕上都掛著鈴鐺,眼窩兒深,皮膚卻有些黝黑,看著像是有幾分胡族血統,卻看不出是什么部族的。她身上穿的衣服倒是體面,雖然不華貴,卻十分齊整。桃紅色復紗的左衽胡服,頭頂小胡帽,腰間佩戴著織錦腰帶,左手上挽著一條寬寬短短的湖綠色披帛,另一邊搭在肩上。 兇神惡煞的張老三見了她,馬上乖乖地收了腳,干笑道:“這不是和新來的小兄弟鬧著玩嘛?” “鬧著玩,有你這樣鬧著玩的?” “朱侖meimei,你三哥和他鬧著玩呢,真的,就是試試他的體力??此吒叽蟠蟮?,誰知道一撂就到了,這么不頂事?!笔值紫乱粠腿嗣μ嫒绱驁A場。 “是嗎?”朱侖狐疑地打量張老三。 “就是就是?!睆埨先~上冒著虛汗,訕訕得陪著笑。 朱侖哼了聲,回頭喚上兩個和她相同制裳的胡女一左一右攙扶著人走了。張老三只得在原地干瞪眼。 陳老四眼巴巴道:“三哥,現在怎么辦?人被朱侖帶走了?!?/br> 張老三心里煩,一巴掌拍他后腦勺上:“我他媽的能知道?” “朱侖阿姊,這人誰???”阿花打了飯回來,在廬舍看見朱侖床上趟著個陌生男人,渾身還臟兮兮的,不由驚呼道。 朱侖撈起面巾,就著盆擰干,彎腰幫這人擦拭起來,又吩咐她:“再去打份飯來?!?/br> “???”阿花看到床上的男人,后知后覺,“哦?!币膊粏杽e的,轉身就去了。 等她回來,卻見朱侖呆愣愣地站那,手里的帕子也失落在地,不由“咦”了一聲:“朱侖阿姊,你怎么了?他……”走到床邊,她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朱侖給他擦過臉,打理過了,整個人都煥然一新。 阿花道:“……這小郎君生得好俊哪,怎么這樣年輕?我都以為有三十多了?!?/br> “盡瞎說?!敝靵龌仡^就打了她的腦袋。 阿花摸著腦袋不服氣道:“你該不會是看上他了吧?我和你說,阿姊,雖然他長得不錯,但是,被流放到秀蘭山做苦力的,也就和奴隸差不多,你可別糊涂了。你可是鮮卑八族之一樓氏下轄的家生奴,這里誰不敬重你?雖然你犯了事,也只是發配在這看管一段時間,很快就會出去的。他呢?犯不著啊?!?/br> “你想哪兒去呢,我就看他可憐?!敝靵龅闪怂谎?,快步跑開了。等她用晚飯回來,李元曄已經醒了。朱侖忙上去攙扶他起來,又一疊聲讓阿花去拿飯:“正愁你不醒,沒法用飯呢?!闭f著自己就笑了一笑,明媚無害。 李元曄避開了她,就要下地:“多謝女郎相救。曄乃草鄙卑賤之人,不敢當?!?/br> 朱侖忙攔住他:“你這是做什么?我看你談吐不凡,怎么說自己是卑賤之人呢?”抽空打量他俊麗的容顏,雖然蒼白,依然光彩奪目,氣度非凡,臉色不由紅了一紅,道,“你也是富貴人家的小郎君吧?犯了什么事被送到這來?” 元曄低頭不語。 “不想說就算了?!敝靵龅?,“但你得吃飯。餓死了,我這就又少一個勞動力了?!彼彩前岩皇澈腥搅怂掷?。 元曄怔了怔,沒有打開,遞還給她。 “你這是什么意思?”朱侖不開心地豎起眉。 “女郎一片好意,曄銘記于心。只是,曄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