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94
快了,在林間穿行。秋姜這一世沒坐過馬車,不僅狹隘,還顛簸不平,不過行了一段路,好似要把內臟都震出來。她忍著嘔吐的*,猛地伸手掀開了帷幔,道:“情勢如何?” “娘子忍一忍,很快便到塢堡了?!避囃獠唏R隨行的衛士趕上來,挨在車旁,伸手一指東面火光最盛的一處山林,“那是約莫有兩千人的隊伍,是叛賊最集中之處,正全力攻打寧朔將軍鎮將府?!?/br> 豫州都督府如今屯兵十萬,旗下共有十軍,其中三軍集中在汝南郡,這三軍中的兩軍由郡守盧慶之統領,兩千兵士有余,而其余一千人則歸寧朔將軍御下管轄。盧慶之和孫文之想要造反,完全掌控汝南,必須先拿下寧朔將軍這一千人。 汝南郡在豫州轄下,沒有豫州都督府的授命允準,盧慶之和孫文之絕不敢這么肆無忌憚地強攻鎮將府邸。而陛下昨日便修書一封送往豫州都督府和刺史府,卻如石沉大海,杳無音訊,她便知這書信必定落入元瑛手中。但是,即便陳慧得悉,遠在西北,受制于元瑛,也無法快速趕來。元善建當機立斷,采納元曄的建議退入西塢塢堡,以險峻地勢暫且抵御強敵,只待清河王的援兵趕來。 “他們便這樣明目張膽嗎?”崔文繼扒拉著車沿,臉色蒼白,手指繃地如同到了極致的弦。秋姜同情這只會拿筆桿子的書生,溫言笑慰道:“崔使君勿憂,陛下已命清河王來援,叛賊不過爾爾,皆是烏合之眾,不足為慮?!?/br> 崔文繼望了她一眼,似有埋怨之意:“三娘子倒是鎮定?!?/br> 秋姜撥好帷幔,笑道:“難道哭哭啼啼跳下去?三娘還想著多活幾年呢?!?/br> 崔文繼道:“微臣倒不是擔憂自己,至尊萬金之軀,卻被此等小兒賊子脅迫,不由心中滯塞,難過不已。臣有罪,當日便應極力勸阻陛下微服南下?!?/br> 秋姜道:“今時已非往日,都這步境地了,崔使君還是思量著如何保全自己吧?!?/br> 崔文繼拱手到一側,義正言辭道:“至尊危在旦夕,臣豈能獨善其身?” 秋姜但笑不語。 ——這便是真正的“文臣”了。 月上樹梢,馬車終于弛進塢堡。東邊的火光熄了,想必戰事也消了。秋姜想著那鎮將還能抵抗一時三刻,不曾想如此無用,唇邊不由含了絲蔑意,一路面無表情疾行入內。遠處山崗的馬蹄聲陣陣而來,黑夜里煙塵滾滾,仍然醒目,料定不用多久盧慶之便會率大軍攻來。 到了內院,還未入堂,馬氏顫巍巍的聲音便遠遠傳來:“陛……陛下駕臨,有失遠迎……” 秋姜抬腳跨過門檻,便見面前馬氏在地上“咚咚”叩著響頭,手也不知道放往何處。一屋子人陪著她跪了一地,頭也不敢抬。元善建正是煩躁,見了她不覺神清氣爽,撇開這群人上前來:“三娘路上可好?” 秋姜笑道:“若是有事,三娘還能見到陛下?” 裴應時嚷道:“你這小姑,如此無禮?” 秋姜過去便按下他幾欲戳到她鼻尖上的手,將他拉到一旁,低聲笑道:“太傅息怒。大敵當前,還是先想想如何護駕脫身,這些個諫言忠義,還是等回了洛陽再說吧,到時必有太傅伸張正義表忠心的時候?!?/br> 裴應時氣得吹胡子瞪眼,元善建忙遞過一個眼神,爾朱cao會意,過來攙住他,不由分說往后拉去:“太傅這幾日沒睡好,先去歇息一二吧?!?/br> 元善建這一地噤若寒蟬的人揮揮手:“都下去吧?!?/br> 如此才算清凈些。 秋姜與他說了會兒話。元善建欣賞她臨危不懼、侃侃而談的風度,笑道:“若是今日脫困,三娘便作朕的妹子,如何?” “豈敢?!鼻锝兔柬樐?。 “有什么不敢?”元善建端了茶,掀開茶蓋低頭撇茶葉,聲音噙在這裊裊茶香中繚繞著,似透著層輕紗薄霧氣,叫人猜不透,看不清。秋姜屏息靜氣:帝王心,還是勿揣測。 她欲舉步離開時,元善建忽然在她身后道:“林三郎甚是驍勇,方才便是他護朕至此,聽聞他與三娘有舊?” 秋姜心里納罕,更不明白他是何意,只得回頭恭順道:“三郎與三娘,確是好友?!?/br> “哦?”元善建語調微微上揚,睨著她的那雙眼,忽然含了一絲她看不透的瀲滟波光,卻平平道,“周亮已敗,朕封他蕩寇將軍之位,若是此番退敵,可擢升他為汝南郡鎮將,替周亮,代寧朔將軍之位,并封武安伯?!?/br> 蕩寇將軍為從七品,不提武安伯乃從三品爵位,寧朔將軍已是從四品之位,一方諸侯了。一個寒門庶子,這算是飛上枝頭了。 確實是天大的好事。 但是,他與她說這些作什么? 秋姜眼中的怔忡和茫然映入元善建眼中,他仰頭大笑,搖著頭揮手道:“退下吧?!鼻锝獨q不明所以,仍躬身緩緩退出了院子。 路上僮仆行色匆匆,婢婆倥傯惶惶,不過走了條石徑小路便撞了三四人個人。秋姜心道晦氣,只得繞到假山另側,路雖崎嶇,攀巖了會兒,眼前倒豁然開朗起來。抬頭只見綠蔭間藏著小橋流水,亭臺挨著樓榭,頗有幾分江南湖畔的清幽之美。 “夜間露重,石臺濕滑,三娘仔細腳下?!鳖^頂忽然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秋姜被嚇了一跳,腳底一滑,差點踩了一個空。她扶著石巖穩住身子,抬頭一望,身披甲胄的林瑜之自山間亭中緩緩步下。 秋姜笑道:“這日后是要改稱林將軍了?不過閣下日后可別在人頭頂上說話了,三娘膽兒小,這要摔下去落個好歹,將軍可賠不起?!彼v身一躍,輕巧落地?;仡^對他一拱手,揶揄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br> 林瑜之微微一哂,別過頭,也不搭話。 秋姜道:“怎么掛著一張臉?是擔心叛賊攻勢兇猛,還是另有心事?” 林瑜之沒說話,抬步朝另一邊的岔路走去。 秋姜失笑,與他同行。 “你怎么上后院來了,不用指揮軍隊?” 林瑜之道:“你為何又在這里?” 秋姜側頭看了他一眼,失笑道:“分明是我問你。我又不會打仗守城,湊那城頭做什么?若是受不住了,我便從后門逃跑。倒是你,這可是你家,也不擔憂嗎?” 林瑜之卻道:“我的家在涼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