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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晉朝開國以來便有不少士族在上游一帶圈地建樓,又有隱士游俠聞景而來,于山間結廬,詩書傳教,漸漸的,此地的寒門受此熏陶,哪怕家中錢帛羞澀,也多少在堂內置備文房四寶一二。況且,林氏雖是寒門,族內也有良田數千畝,族人生活雖然比不上士族大戶,倒也還算寬裕,在寒門家族中算得上是中上等的。 林言之對林進之道:“二兄,你多說說三兄,習武這種下等的行當,別再繼續了,傳出去,我們西塢林氏少不得被東塢的人取笑,周圍的趙氏、錢氏、安氏也少不得輕視我們。三兄文采出眾,自幼便有過目不忘之能,若是他潛心向學,過些時日在登高雅集上一鳴驚人,獲得中正使的賞識,說不定我們西塢林氏馬上便可躋身士族了?!?/br>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自古以來,因為族中出了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從而使全族聲望大漲的事情,是極為普遍的。所以,很多寒門庶族將希望寄托在族中出眾的后輩子弟上,加以重點栽培。 聽了幼弟的話,林進之只是賠笑了一下,道:“你三兄有自己的主見,我也不好多說什么?!?/br> 林言之輕哼了一聲,毫不客氣道:“二兄,你是長子,訓誡他是應該的?!?/br> 林敷不干了,仰起頭駁斥道:“習武又怎么了?我們是大魏子民,大魏的天下是馬背上打下來的,昔年武帝走馬草原,橫戈塞上,開疆拓土,東蕩西除,滅匈奴、驅蠕蠕,方立主中原。難道,這靠的不是手中的一張弓,腰間的一柄劍?你這么歧視武生,和南地那些驕奢yin逸、涂脂抹粉的膏粱子弟有什么兩樣?” 林言之撇撇嘴:“膏粱子弟又怎么了?高門大族,方有資本享受金玉滿堂長命富貴。我倒是真的想做,奈何出身庶族?!?/br> 林敷大怒:“那你重新投胎吧!” 見他們吵得不可開交,林籮溫言勸阻,又打了幾個圓場。忽然,林進之喜道:“看,三郎回來了?!?/br> 三人忙轉頭望去。 少年不過十六上下,身量卻修長挺拔,頭戴黑漆薄紗冠,身著茶白細葛衫,上窄緊身,下則寬博,大袖翩翩,腰懸佩劍,蹬著高齒木屐緩緩踏來。此人面如朝陽,唇似點絳,腰肢在竹青色紳帶的束縛下更是盈盈不堪一握,比尋常女郎還要纖細,仿佛芝蘭玉樹,華茂春松,風采極為動人。新安物寶天華,人杰地靈,但這樣俊美如斯的少年郎仍是少數。 只可惜膚色過于白皙,唇色又鮮亮妍麗,眉心一顆朱砂痣,像是白雪中俏然生姿的一點胭脂紅,梅梢上驀然垂落的一滴血珠子,細看,仿佛美得有些不祥。 “三兄!”林敷跳下車,跑上前捶了他一把。 “胡鬧?!绷只j上前攔開她,又對少年郎笑了笑,“修文,方才我們還在說你呢。此行順利否?” 林瑜之淡淡道:“尚可?!碧崃耸种械纳诫u遞給她。 林籮仿佛已經習慣他這樣冷淡的性格,接過來,轉身將之捆縛到板車上,回頭用帕子幫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林敷似乎與關系不錯,后來的路上都粘著他,甚至要他傳授騎射給她。身后林言之忍不住道:“女郎家家,學什么騎射?上不得臺面!” 林敷回頭瞪他:“恭和皇后、文成太后皆是將門女郎,她們也上不得臺面嗎?” 林言之被她一眼堵住,語塞,不甘不平地哼了聲。此時,他手中忽然一滯,推著的牛車硬生生停了下來,好像是遇到了什么阻力。 “怎么了?”林籮問道。 林言之皺起眉,指了指前方草叢道:“你們快去看看,可能是有什么障物?!?/br> 林敷第一個跑過去,大膽地撥開草叢。半晌,眾人聽得她“啊”的一聲,忙問:“怎么回事?” 林敷的聲音隨后傳來,不是驚恐,而是驚喜:“是個女郎?!闭f完還在那兒好奇地打量。 幾人這才上前。 林籮蹲下身,發現是躺著的是個妙齡女郎,驚異道:“她是何人,怎會昏迷至此?”又看她衣裳和頭飾,雖然有多處破損,也能看出珍貴不菲,顯然是出身豪門大族的女郎,心念一轉道,“我們不能見死不救,二郎、三郎,你們過來搭把手,把她一起帶回林家塢吧?!?/br> 林言之嫌惡道:“臟兮兮的,沒準是個逃奴妓子?!?/br> 林敷道:“你又不識得她,怎知她是逃奴妓子?我看她衣著不凡,定然是出身大戶人家,沒準還是士族高門的尊貴女郎呢?!闭f罷第一個上前扶起她。林進之和林瑜之見狀,忙過來搭手相助。 板車朝著來時的山路折返。 不過這次,由五人變成了六人。 到了鎮口,西屋林家的一對傭戶父子過來接人,六人轉而上了一輛寬敞的牛車。雖然林家還算豐衣足食,這年頭戰亂頻繁,牛馬稀缺,他們整族也不過兩輛罷了。這駕車的傭戶是個獨眼,是從南地逃難來的,姓茍,卻不知道叫什么,林家的人便叫他茍叔。此次和他一同來的是他的獨子,因為左手生了六個手指而被叫做“六指”。 “茍叔,還有多遠?”林敷耐不住性子,探出半個身子到外間掀開帷幄,高聲嚷道。 茍叔也扯開嗓門回道:“快了,約莫二盞茶功夫?!?/br> 林敷放下帷幄,轉身回內間對林籮道:“阿姊,我悶地慌?!?/br> 林籮遞給她一卷竹簡,笑道:“那便看看書吧,看看書卷便不悶了?!?/br> 林敷:“……” 林敷轉而用帕子替秋姜擦拭臉上的污泥,慢慢的,她臉上的神情發生了變化。林敷疑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這一看,忍不住“咦”地一聲,嘆道:“這小娘子長得真俊啊,一點都不比三兄差?!?/br> 林籮本來驚奇萬分,聽了這話卻笑了,輕輕一拍她的額頭,嗔怪道:“一個小娘子,怎么拿來和你三兄相比較?” “美麗怎分男女?阿姊可聽過一句話?” “是什么?” 林敷搖頭晃腦地朗道:“‘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安能辨我是雌雄’?” 林籮道:“強詞奪理?!?/br> 林敷不服:“阿姊說不過我,便這樣埋汰!” 林籮賠笑:“好好好,我輸了,我服了?!?/br> 林敷頓時眉開眼笑。她低頭看了看躺著昏迷不醒的小娘子,關切道:“看這樣子,怕是受了傷,真可憐,許是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