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82
了回來。 王蘊原本奉命時刻緊盯著他,但此時聽黃梓瑕剖析案情,殿外初升的日光透過窗欞照在她的身上,玄青色的衣衫與黑色的紗帽,映襯得她的肌膚在日光中瑩白如玉,通透無比。他一時恍神,竟顧不上李舒白,只專注側耳聽黃梓瑕說下去。 只聽王宗實仰頭漠然道:“什么叫被涂鴉掩蓋的真相?事實便是如此,我又何須多言?” “然而,王公公可知道,異域有書云,菠薐汁調和阿芙蓉、天香草等,可層層剝墨。若將書紙涂上此水,便可將表層涂鴉剝掉,顯露出下方的東西——”黃梓瑕又俯身從箱籠中取出一個紙卷,在神情陡然僵硬的王宗實面前展開。 黃麻紙上字跡歷歷,就連一直虛弱倚靠在王皇后身上的皇帝,也驟然瞪大了雙眼,喘息聲急促起來。 黃麻紙上的字,分為三塊,是因書寫者體帶虛弱,手腕顫抖垂墜,而顯得不太連貫。但那字跡潦草,行筆無力之下,卻依然可以清楚看出上面所寫的那三塊內容: 長聞天命,今當以歸。 夔王,朕愛之不離左右,穎悟類太宗,今以社稷托之。 王歸長輔?;实?,敕。 王宗實臉色劇變,面上的冷峻倨傲頓時不見,只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站在他身后的王蘊則愕然望著這張陳舊的黃麻紙,他明白那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只是巨震之下,竟不知所措。 王皇后霍然起身,又趕緊跪下,半扶半抱地攙住皇帝,胸口急劇起伏,卻連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而黃梓瑕走到丹陛之前,將那張先帝御筆呈給皇帝看,緩緩說道:“請容梓瑕猜一猜當年先皇去世那一夜,究竟發生了什么——王公公為陛下登基而煞費苦心,做好了兩手準備。一個是小紅魚,另一個是沐善法師。王公公早已在喂藥時給先帝喝下阿伽什涅魚卵,估摸著孵化時間,便讓張偉益強行施針將昏迷多日的先帝救醒,并讓沐善法師誘導先帝,立遺詔傳位于鄆王。卻沒想到先皇病重吐血,小魚竟隨著鮮血吐出,未能奏效。而沐善法師似乎也只能在遺詔立好后,控制了當時在場的陳太妃的神智,使秘密不至于外泄——不知梓瑕猜的,可正確么?” 含元殿內,丹陛上下,一時死寂。 皇帝與王宗實,都只咬牙不言,沒有承認,也沒有反駁。 黃梓瑕只覺得體內涌上一陣暈眩虛弱。如此重大的秘密,此時被她這一番話揭開,她仿佛已經看到刀斧加身的那一刻。然而她深吸一口氣,還是強行支撐著,繼續說了下去:“然而,先帝留下的詔書、遺言、托孤之臣,最后,都沒能起到作用。先帝駕崩之后,遺詔被毀,知曉遺言的太妃被弄至瘋癲,托孤的王歸長被殺,帝位被奪。到如今,陛下賜下一杯毒酒,連夔王存活于世的資格,都要剝奪!” 第295章 難挽天河(4) 皇帝盯著那張陳舊的先帝手書,臉上的肌rou抽搐,青紫的臉色加上抽動的肌膚,顯得極為可怖。他看了許久,才又合上眼,靠在身后榻上,低低地笑出來:“王宗實,朕早說過,隨便撕碎燒掉,誰……又敢追究先皇臨死前寫的東西哪兒去了?或者,給那個張家一把火……連這東西一起燒掉,就一了百了……你偏偏覺得他還有用,不肯下手!” “臣不敢相信……這不可能!”王宗實低聲嘶吼道,“世間怎么可能有這樣的法門,能將兩層墨剝開,恢復下面的字跡?!” “王公公,世間之大,無奇不有,您是太輕信自己的見識了?!秉S梓瑕說著,又輕嘆道,“只是陳太妃未免太過可憐,當夜她在殿中服侍先帝,必然也知曉了此事,于是便被沐善法師下了攝魂術,先是出面將遺詔賜給張偉益,后又瘋癲發狂,一世也只清醒得片刻,給鄂王留下了警誡。只可惜,卻適得其反!” “她居然還清醒過來了?”王宗實臉上露出慘笑,問,“她干了什么?” 黃梓瑕深吸一口氣,緩緩將手中的黃麻紙收卷起來,說道:“太妃給鄂王留下了一張涂鴉,與被涂改后的遺詔相差無幾——想必,那該是她陷入瘋狂之前腦中最深刻的景象。她雖然瘋癲,但還因為遺詔而覺得夔王會再次爭奪皇位,因此提醒鄂王擔心夔王,怕他被卷入這朝政斗爭之中。卻不料,鄂王將這些話當成母親對夔王的控訴,再加上他自己又確實喜歡年長的一位女子,因此而越發促成他對夔王的猜忌與怨恨。在陷入瘋狂之后,只一味鉆牛角尖,也不管其中不合情理之處,至死不悟?!?/br> 皇帝指著她手中那張手書,喉口嗬嗬作響,不成語調地問:“怎么?你拿著十幾年前的先帝遺詔來,想要干什么?如今的天下,已經是朕的天下,難不成……四弟還以為,自己能翻出什么大浪來?” “臣弟并無所求,只是陛下對臣弟,防范得太深了?!崩钍姘坠P直站立于階下,仰頭淡淡說道,“自臣弟在徐州平叛之后,陛下既想要借臣弟壓制王公公,又生怕臣弟有二心,在臣弟身上動了無數詭異手腳,實在沒有必要?!?/br> 皇帝只冷冷一笑,扶著王皇后慢慢坐下來,靠在榻上,緘口不語。 “陛下在臣弟身邊安排人手,時刻關注動向也就罷了,為何還要賜下一張詭異符咒,令臣弟時刻活在惶惑之中,不得安生呢?” 皇帝只冷冷牽著嘴角的肌rou,露出一個似是笑意,又似是怨恨的神情:“朕怎么聽說……那是龐勛惡靈所化,要尋你報復?” 李舒白注視著他,聲音沉緩:“陛下處心積慮,令人在臣弟身旁cao控這符咒,莫非,就是為了在此時,讓臣弟成為眾人口中惡鬼,又cao控鄂王指認,親手殺了我們兄弟?” “不!朕……并不想殺了你們?!被实勐曇舾蓾?,猶如朽爛的樹根被劈開的啞聲,“朕從小,最羨慕,最嫉妒的,就是你。舒白……你聰明,可愛,受盡父皇寵愛。朕十歲便被丟到了偏窄的鄆王府,而你……你長那么大了,父皇依然舍不得你出宮,每次我進宮,看見你坐在父皇懷中時,我回去后,都要大哭一場……” 他面上肌rou扭曲,身體蜷縮,仿佛自己現在還在孩童,還要痛哭失聲。王皇后輕撫他的脊背,低聲叫他:“陛下,切勿太過激動,請紓懷些……” “然而朕終于當上了皇帝,一是朕娶了王家的女子,二是……二是朕看起來懦弱無能,比你,好掌控許多……對嗎?王公公?”他的目光,直直地盯著王宗實,聲音嘶啞。 王宗實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下巴繃緊。許久,才向他施了一禮,說:“陛下多心了?!?/br> “哼……”他也不在乎,只喃喃道,“父皇臨死前,是要傳位給你的,所以,朕登基之后,理應馬上就殺了你……可是,可是朕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