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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長出了一口氣,仿佛要將一切雜念都排除在外,讓此時的風將自己紛雜的情緒像那些輕飄的小花一樣送走。 ——在她還沒有完成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之時,又如何能讓這些東西侵染自己的心緒呢? 九 攝魂離魄(一) 沐善法師所在的廣度寺,寺門在山腰,各大殿嚴整地沿著山勢層層向上鋪設,直達山頂。山勢險峻,寺廟規模又太大,自半山腰開始,便見寺不見山,只看見黃色的墻壁房屋層層疊疊,遮住了山體。 沐善法師如今是寺中住持,禪房花木幽深。房后有一眼泉水,自山石之間漏出,潺潺繞過禪房。 “這就是那眼忽然一夜變大的泉水?”黃梓瑕走到那眼泉的旁邊,仔細查看水底的泉眼。只見泉眼開裂痕跡尚在,周圍石上青苔缺了大片,水流潺潺。 李舒白彎腰與她一起看了看,不由得失笑。而黃梓瑕也回頭與相視,低聲說:“果然是人為的?!?/br> 李舒白在她耳邊問:“這樣粗劣的手法,可為什么蜀郡幾乎所有人都相信了?就連禹宣都信了,這豈不是咄咄怪事?” 黃梓瑕瞥了站在不遠處桂花樹下的禹宣一眼,又看著那條石縫,點頭道:“是啊,這石頭裂開的縫隙,鋒楞還在呢?!?/br> 兩人還在看著,旁邊知客的小沙彌已經過來了,說道:“二位是第一次來吧?想必也是來求見我們法師的?二位請看,這眼泉水就是法師法力無邊的見證了?!?/br> 黃梓瑕轉頭看他,問:“聽說,這就是那一夜之間變大的泉眼?” “正是!前一天沐善法師還在說這眼泉水太小了,第二天早上我睡夢間便聽見嘩嘩的聲音,起來一看,這水都涌到磚地上來了!你們看,這泉眼噗突突一直都在大股大股冒水呢!” “一夜之間突然出現的嗎?果然是神跡??!” 小沙彌更加驕傲了,挺著小胸膛說:“是??!你們知道嗎?之前,成都府出名懼內的陳參軍,他老婆特別兇,整個成都府的人沒有不知道的,他天天被老婆罰跪,還頂著夜壺呢……” 陳參軍,黃梓瑕當初也曾聽過他的事跡,于是饒有興致道:“是啊,這個我倒也聽說過?!?/br> 小沙彌得意洋洋地說道:“可現在,他在家里翻身了!如今他妻子懼他如虎,據說每天都舉案齊眉,跪著伺候丈夫用餐!” 黃梓瑕壓根兒不信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但還是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問:“那法師到底是用什么辦法,讓她轉性的?” “我們法師可厲害了,不打不罵,只讓他們夫妻倆來到禪房里,取一盞凈水煮了一壺茶,喝茶時又對他們說了一些佛經道理,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結果,母老虎一下子就完全轉過來了!” “??!沐善法師果然是法力高強!”黃梓瑕一臉聽啥信啥,敬佩不已的模樣,“不知還有什么神跡么?” “還有一件事,與西川節度使范將軍有關!此事在成都府十分有名,人人都知道的!”小沙彌簡直整張臉都在放光,眼睛發亮,說道,“當時范將軍的公子迷戀上一個歌伎,尋死覓活要將她帶回家。范將軍當真是對他的公子完全無可奈何,打罵都無用,然而我們法師一出馬,寥寥幾句,便將范公子完全扳轉了過來,轉身就把歌伎拋在了腦后??梢姺鸱o邊,洗滌心靈,法師大智慧大法力,足可力挽狂瀾,浪子回頭,苦海無邊,我家法師普渡世人……” 黃梓瑕忍不住打斷他的話:“沐善法師在么?” “法師在禪房之中?!毙∩硰浺稽c眼力勁兒都沒有,又雙手合十說道,“施主喜歡聽的話,我就繼續跟您說說劉家巷的潑婦變淑女,真安里的不孝子猛回頭,云州的……” 還沒等他說完,那邊禹宣已經過來,帶他們去見沐善法師。他手中提著一壺水,輕叩虛掩的門戶:“禪師法體如何?弟子禹宣求見?!?/br> 里面傳來輕輕一聲,聲音干澀低喑:“進來吧?!?/br> 禹宣停了停,又說:“弟子帶了兩人求見禪師,是蜀郡捕快……王夔與楊崇古?!?/br> “哦……”沐善法師應了一聲,慢吞吞的沒回答。黃梓瑕與周子秦還以為他會說不見,誰知他已經拉開了門,向他們合十說道:“貴客降臨,不曾遠迎,請進吧?!?/br> 幾人落座,小沙彌取了屋后泉水,蹲在那里煮茶。 沐善法師穿著一身半舊禪衣,手中一串磨得光亮的十八子,須發皆白,就是臉色有些灰暗,皺紋和老人斑都甚多,算不上鶴發童顏。 他已有七八十年紀,雙眼瞇著看人,蒼老面孔上,瞳孔卻如同針尖般,目光刺在他們身上,幾乎讓人覺得生燙。 黃梓瑕也合掌向他行禮,在心里暗想,這個老和尚,好毒的眼睛,不知道他是否看出什么了。 三人被延請入內,坐下喝茶。 沐善法師和顏悅色問:“兩位捕快似乎是北方口音???” “正是,我們從長安而來?!秉S梓瑕說道。 “京中風土如何?不知兩位來到成都府所為何事?” 黃梓瑕隨口應付道:“聽說當年法師也曾入京,我想如今京中應與當年并無多大變化?!?/br> “世事匆匆,白云蒼狗啊……十數年前老和尚入京,皇上剛剛登基,如今也做了十多年的皇帝了。老和尚當年還算硬朗,可這十幾年下來,已經是老朽一個啦……”沐善禪師說道,笑語之中盡是感慨。 黃梓瑕自然說道:“老禪師精神矍鑠,我輩羨慕不已?!?/br> 眾人喝著茶,說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老和尚老而不朽,妙語連珠,黃梓瑕自然恭維道:“難怪禹兄常到這邊來。廣度寺的茶和沐善法師,真是絕妙可以清心?!?/br> 沐善法師笑道:“施主此言差矣,廣度寺最絕妙的,可不是茶和老衲?!?/br> “法師指的,莫非是禪房后的泉水?”黃梓瑕抬手彈彈禹宣帶來的水壺,說,“禹兄今日可不就是前來取水么?!?/br> 禹宣見提到此事了,才向沐善法師說道:“因這水要祭奠我義父母,是以還請法師誦一篇經文,以成凈水?!?/br> 沐善法師便盤膝在水壺之前,點數手中十八子,輕誦了一篇,短短兩三百字,一時念完。禪房之中只聽得他低喑的聲音,滿蘊慈悲之意。 黃梓瑕聽著他的經文,直到“諸行無常。一切皆苦。諸法無我。寂滅為樂”四句,不由得垂下眼睫,一時心中萬千思緒,恍惚難言。 等沐善法師停下,禪房內檀香裊裊,一時寂靜。 禹宣站起,提著水壺向沐善法師致謝,告辭離去。在臨去時,他的目光落在黃梓瑕的身上,遲疑許久,終于開口問:“兩位可要與我一起去么?” 黃梓瑕緩緩搖頭,說:“我會去祭奠黃郡守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