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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呀,我們相識半年了……真快啊?!?/br> 他也終于垂下眼睫,濃長的睫毛覆蓋住他明湛的眼睛,卻掩不去他唇角的笑意,清淡悠遠的一抹痕跡。 黃梓瑕望著他的面容,心想,要是以后和別人說起,自己曾看到過夔王的笑容,而且,是在短短時間內就看到好幾次,大約所有人都不會相信吧——所以那種如驟雨初晴后日光破云的光彩,難以描摹的感覺,永遠只能埋在心里,因為她實在沒有那種能力,將它描述出來給別人。 “其實你……”她聽到李舒白的聲音,斟酌著,遲疑著,但終究還是說了出來,“笑起來十分好看?!?/br> 她驚訝又窘迫,愕然抬頭看著他,心想,這不是我想要說的話嗎? “等到……你家人冤案完結之后,我想你應該能開心地過自己的日子了,到時候,希望你每天都能露出這樣的笑容,不要再每天沉靜憂慮了?!彼钥隙ù_切的口氣,說,“為了那一天,我會盡力幫你?!?/br> 她萬料不到他竟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她只能怔怔地望著他,心里涌過萬千想說的話,臨到嘴邊卻什么也說不出來,許久許久,才囁嚅著,輕聲說:“多謝……王爺?!?/br> 這豐盛的一頓飯吃完,天色也已經暗下來了。黃梓瑕已經有兩天兩夜不曾好好休息,一時趴在李舒白身邊,沉沉睡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身邊人似乎動了一下。她陡然驚醒,剛一睜眼便覺陽光刺眼,原來已經天色大亮了。黃梓瑕第一個動作便是趕緊去摸李舒白的額頭,在觸碰到他肌膚時,才感覺到不對勁—— 因為,李舒白已經睜開了眼睛,正在靜靜地看著她。 她的手仿佛被燙到一般,立即縮了回去,迅速捂在了自己的胸前。 李舒白扯起唇角,朝她露出一個似有若無的笑容:“似乎好多了?!?/br> 黃梓瑕完全不記得自己剛剛摸到他額頭時,到底有沒有感到熱燙了,只能附和著他的話:“是啊,好像好多了……” 他望著她,或許是因為身體虛弱,他的目光顯得比素日溫柔許多。見她坐在自己面前那般局促,他便抬起手,在自己的眼睛上遮著外面透進來的陽光,說:“你休息一會兒吧,我起來走動一下?!?/br> 他在床上直起身子,慢慢地扶墻出去洗漱。黃梓瑕趕緊站起來,扶著他到后面泉眼邊掬水洗漱。 清澈的泉水潑在臉上,打濕了他的臉頰和睫毛,日光照在水珠之上,晶瑩無比。他轉過眼來看她,被水沾濕的睫毛下,那一雙眼睛水波般動人。 黃梓瑕仿佛被那星星點點的光彩迷了眼神,在他的注視下臉騰地一下就紅了。她不知所措地站起來,有點結巴地說:“我……我先去找找看,早上吃什么?!?/br> 她匆忙地穿過院子往旁邊的山園走。經過滌惡身邊時,聽到它打了個噴鼻,仿佛也在嘲笑她。 她郁悶又窘迫,狠狠瞪了它一眼。 雖是清晨,但夏末的陽光已十分炎熱。幸好頭頂綠樹蔭濃,黃梓瑕在樹蔭中走到后面的田園中,看了看當初那和尚被掩埋的地方,那個坑居然還在,只是四周長滿了荒草。 她走到坑邊,發現當時山園中種植的幾株葫蘆爬滿了荒地,長出了大大小小幾個葫蘆瓜。她考慮了一下死過人的地里長出來的瓜好不好吃的問題,還是果斷地摘了下來。 看旁邊還有幾株薯藥的藤蔓,她將它拔了起來,發現只有小小一根,有點遺憾。她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小點也無所謂啦,山藥益氣,他吃了一定能快點恢復的?!?/br> 她提著山藥站起,又覺得周圍的蟬聲似乎輕了許多,覺得有點不對勁,便轉頭看向后面。 遠遠一棵碧樹下,立著一個人,依稀可辨的面容,熟悉無比的身影,那種超脫于世的氣質,是所有人都難以匹敵的。 黃梓瑕手中提著那只小小的薯藥,慢慢站了起來。 長風遠來,自他的耳邊而過,又自她的耳畔擦過,奔向遙不可知的另一方。 三 清泉流石(三) 她忽然想起來,這幾日的顛沛流離之中,她居然一次都沒有想起過他。仿佛他在自己的人生之中,已經像剛剛擦過耳畔的那縷風一般,永遠遺落在彼方,再也沒有可能回到她身邊。 她自己也詫異,為什么在自己意識的最深處,并未覺得他是自己的倚靠。 或許,在她最危難的時候,他將她親手寫下的情書作為罪證上呈節度使范應錫,從那一刻起,他們之間所有的一切,就都已經成為了過往。 事到如今,讓她害怕的,只是李舒白的傷勢。那一夜,她抱著李舒白和他一起熬過無望的沉沉黑夜,如果他真的沒能醒來,或許她會徹底崩潰,就此迷失在山林之中,再也無法走出來了吧。 她望著向她慢慢行來的禹宣,看著他的面容在日光下漸漸清晰起來,神仙中人的容顏,烏衣子弟的風度,只是在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他不僅僅只是禹宣。 他是自己那已經永遠消失的少女時代,那些夢幻旖旎璀璨華美的往昔。她每每因他而恍惚,眼中看到的,或許并不是這個她曾深深眷戀過的人,而是因為,看到了自己的舊時光——那個永遠活在十六歲的年華里,恣意歡笑,人人稱羨的黃梓瑕。 而他,是自己最美好時光的見證者、參與者,甚至,也是創造者之一。 所以她朝著他,微微笑了出來,就像對著過往的自己綻開笑容一樣,她想說,十六歲黃梓瑕的夢想,別來無恙? 可,夢想再美,終究也需要走出來。 禹宣一瞬間反倒呆住了,他一路尋來,曾想過她的各種反應,卻萬想不到,她在看到自己的第一刻,會露出這樣的微笑。 黃梓瑕穿著下擺已經撕掉了一大塊的宦官服,全身灰土,蓬頭垢面,手中提著剛從地里拔起來的小薯藥。但她已經無所謂了,因為,對她來說,面前這個人,其實已經不重要。所以她才隨隨意意地收拾著地上的葫蘆和薯藥,隨隨意意地問:“你怎么會在這里?” 見她這樣自如的神態,禹宣一時也說不出什么,沉默了片刻,到旁邊幫她摘了兩個大葫蘆。 “不要大的,老了煮不爛?!秉S梓瑕說。 他愣了一下,又摘了兩個嫩綠的小葫蘆遞給她,才望著她說:“聽說夔王出事,身邊所有宦官侍衛都失散了。我想起這附近是我們曾迷路來過的,你或許能機緣巧合找到這邊來,所以就過來看看?!?/br> 她接過葫蘆兜在懷中,說:“多謝你關心,我還好?!?/br> “我……記得你說過自己會回來洗清罪名的,所以,還望你盡早回到成都府。到時候,我要親眼看著你翻案?!?/br> “我會的?!彼f著,看了看他被露水沾濕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