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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周子秦見她神情沉郁,若有所思,不由得有點詫異,在心里想了又想,剛剛張行英那番話,難道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嗎? 屋內的氣氛也忽然安靜了下來。阿荻身體微微顫抖的看著張行英,許久,才顫聲問:“你,你是什么時候……知道我沒有容身之處,知道……我的事情?” 張行英愣了一下,不自覺地握緊自己的拳頭,低頭避開她的視線。 一片寂靜。木槿花院落外,大槐樹下乘涼的人們笑聲隱隱,正被風輕送而來。石榴樹上趴著一只剛結束了黑暗蟄伏的新蟬,剛剛褪去外殼,便已經迫不及待蟬鳴聲聲,枯燥而尖銳的聲音,橫亙在小院之中。 張行英停了很久,但終于還是開了口,用很緩慢,很輕,但卻異常清楚的聲音,慢慢說道:“去年夏天,我在西市見過你。那時你正蹲在蠟燭鋪門口,在賣花娘籃中揀著白蘭花。天下著雨,你笑著挑揀花朵,我從你身邊經過,被你臉上的笑意一時晃了神,不小心濺起一顆泥點,飛到了你的手背上……” 阿荻呆呆用淚眼看著他,又下意識地抬起自己的手,看著自己白皙無瑕的手背。 “那時候,我結結巴巴向你道歉,你卻毫不在意拿出手絹擦去泥點,握著一串白蘭花回到店內。我在回家的路上,一遍又一遍地想著你手上那點污漬,想得太入神,等回過神時,發現自己竟然,竟然連回家的路都走錯了……” 墻外的黃梓瑕聽著他的訴說,覺得自己眼睛熱熱的,又開始涌上溫熱的水汽。 而墻內的阿荻慢慢抓住自己的衣襟,用力按著自己的胸口,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將胸口涌起的那種巨大復雜的波濤給壓制下去,不讓它鋪天蓋地將自己淹沒。 張行英蹲在她的身邊,在灶間吞吐明暗的火舌之前,他定定地瞧著面前的她,輕聲說:“后來,我也曾去你家門口偷偷看過你,我看到了你爹對你的虐待作踐,也聽到你時常哼著一首桑條曲,還知道了有很多人上門向你提親,可你爹索要大筆彩禮,以至于你一直都沒說下婆家……” 他說著,苦笑了停了下來,許久才又說道:“那個時候啊,我絕了自己的念頭,不敢再去看你了。直到我入了夔王府儀仗隊,又曾想過你,可后來終究也因為變故而沒成。直到……直到我在山路上看見昏倒的你,手中還死死攥著根麻繩……后來我才知道,那是你爹丟給你,逼你自殺的……” “他不是我爹?!币恢币Ьo下唇聽他說話的阿荻,此時終于從牙關中狠狠擠出幾個字,“我沒有爹……我只有一個娘,早就死掉的娘!” 張行英點頭,沒有說什么,只繼續說道:“那時候,我把你帶回家,你醒來后,你說自己叫滴……那時我以為你會說自己是滴翠,誰知你卻改了口,說自己叫阿荻,那時我就想,你一定遇到了大事。后來,后來我從京城流言中得知你出了這樣的大事,我震驚,憤怒,我想殺了孫癩子……可最深的念頭,卻是我一定要對你更好——我想,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早托人上門求親,說不定……說不定我多求求你爹,你爹也會答應的,那你就不會面臨這樣的命運了……” “張二哥……”阿荻顫聲輕喚他,她蹲在地上,嬌小的身軀蜷縮著,顫抖如疾風中的一朵小花。 張行英伸出手,似乎想要抱住她安慰她,但看著她蒼白的面容,又想到她遭受那般污辱,恐怕不喜歡和人接觸,只能硬生生忍住了。 然而滴翠卻輕輕地拉住了他的手,將自己的臉靜靜地貼在了他的臂上。 張行英抬起顫抖的手,情不自禁地摟住了她。 兩人就這樣偎依著靠在灶間,火光在他們身上投下恍恍惚惚的暖色。 他們聽到張行英很緩慢,很清楚的聲音,一字字傳來:“放心吧,阿荻,所有做過壞事的人,都會得到報應的?!?/br> 阿荻也停了許久許久,才慢慢點頭,輕聲說:“是,就像那一日我們看著魏喜敏被活活燒死掉一樣——你知道魏喜敏吧,要不是他,我不會落得這樣地步?!?/br> “我知道,公主府的宦官?!彼徽f自己是怎么知道的,但聽的人都知道,對于阿荻,其實他暗地里了解的,比他們想象的都要多。 他們靠在一起,久久不動。 黃梓瑕和周子秦默然回到葡萄架下,坐在那里吃著槐葉冷淘,只是兩人都是食不知味。 八 千山千月(二) 過了許久,他們聽到輕微的木屐聲響,回頭一看,張行英牽著滴翠的手,從屋內走了出來。滴翠穿的是一雙軟木底的青布鞋,那上面繡著相對而開的兩朵木槿花,顯然是她自己親手繡的,十分精巧。 夏日午后,日光炫目。滴翠纖細嬌小,站在劇烈的陽光下,不見天日的肌膚白得幾乎刺眼。 她向著葡萄架下的他們行禮:“兩位大哥,我是……阿荻?!?/br> 黃梓瑕站起向滴翠拱手行禮,說道:“阿荻姑娘手藝實在太過出色,我和子秦又厚著臉皮來叨擾了,請姑娘千萬不要介意我們兩個才好?!?/br> 滴翠回禮,囁嚅著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只朝他們點點頭,垂首坐在了葡萄架下。 周子秦便站起,說:“張二哥,你不是說伯父身體好些了嗎?要不你帶我去探望一下?” 張行英看看黃梓瑕,又對滴翠點了點頭,才帶著周子秦進內上樓去了。 而黃梓瑕與滴翠坐在葡萄架下,滴翠局促不安,無措地絞著手指,一直埋著頭。 黃梓瑕柔聲問:“阿荻姑娘,能不能請教你一個事情?” 滴翠埋著頭,許久,才點了一下頭。 “你做的古樓子這么好吃,有什么訣竅嗎?” 滴翠遲疑了一下,才緩緩抬頭看她。 黃梓瑕笑著凝視她,輕聲說:“我以前不喜歡吃,覺得有點腥膻味。但是上一次吃了你做的古樓子之后,簡直是齒頰留香,難以忘懷……不瞞你說,我覺得姑娘的手藝可算是長安第一了!” 滴翠望著她輕松愉悅的笑容,心頭略微安定,輕輕咬了咬下唇,用細若蚊吶的聲音說:“我……我娘生下我之后,就血崩而死。我很小就開始做飯了,所以……所以可能做多了,就熟練點……” 黃梓瑕微微點頭,又問:“令堂去世這么多年,令尊沒有續弦嗎,為何還要你做飯?” “嗯……我爹脾氣不太好?!彼廊缓磺宓卣f,“我七八歲的時候吧,我爹帶回家一個逃荒的女人,說要替我生小弟弟。我……我很怕那個女人,她整天打我罵我,可是我知道她是要替我爹生兒子的,所以我就不敢吭聲……后來我爹喝醉了酒亂打人,那女人也受不了,就離開了……” 黃梓瑕對于呂至元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