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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不對?!标愐黄秸f。鄧特風心里如被放入重物,沉沉往下墜。江紹氣極反笑,扯起他前襟:“陳一平,我認識你前前后后十幾年。好,你現在為這個仆街仔不要米雪,那加我一份,有他沒我。你選啊,要他還是要兄弟?”“你放開?!?/br>江紹咬牙甩開手。陳一平道:“沒得選。阿Shawn,我回來給你個交代?!边@么說完,他轉身抓住鄧特風手腕,說:“不要怕,我先送你回家?!?/br>鄧特風又被他牽住,這回力度輕很多,他發呆一樣看著陳一平側影,被他牽著走入夜色。鄧特風不喜歡被別人照顧,可被陳一平照顧有什么不妥?很甜蜜。他不介意那些男人的自尊,甜蜜又不安,身后江紹還在大叫:“陳一平!你看好,你遲早被他拖累死!”鄧特風像被雷擊中,他很怕人說“你遲早拖累死他”。坐到車內,陳一平伸手在他眼前晃動:“傻仔,安全帶?!彼畔瞪习踩珟?,被陳一平開車,沿著公路過許多盞燈,窗外暗夜里景物飛馳,送他回家。停下車,鄧特風看到陳一平鼻梁上那一小塊已經發紅,要滴出血的顏色。他想用手指尖撫摸,又怕一碰到陳一平就要吃痛。陳一平卻如同知道他在想什么,捉住他的手,低頭讓他碰到。他的指尖貼到熱燙的傷,陳一平忍痛笑著說:“沒什么,看起來嚇人而已?!?/br>他和江紹這些年,吵過架,吵得厲害會動手,吵完打完又總會再和好。鄧特風想到之前有一次,他和陳一平,米雪,還有江紹出海。那時他不喜歡江紹,誰被誰吸引,幾個人間的很多條感情脈絡已經有預兆,可是還能一起唱歌吃東西看夕陽,現在想來恍如隔世。為什么一坦承相愛就會鬧到如今這樣?鄧特風說:“你今晚……也早點休息,不要去哄那個Shawn江,好不好?”陳一平說:“我知道?!?/br>答應過鄧特風,看著鄧特風心事重重地下車,走進別墅。陳一平調轉車頭就回那間名叫Faub的cafe找江紹。江紹卻不在。人去店空,燈還亮著冷氣還開著,那個外賣盒翻了落在地上。陳一平蹲下去撿起紙盒,是家他們常去吃的可麗餅。方才那通電話,江紹不知怎么認定他沒吃東西,就懶得跟他說,自己去打包份忌廉草莓蜜糖可麗餅開車送來。他關注鄧特風有沒有吃東西,也有人關注他記不記得吃東西。江紹不在店里,一定回游艇。陳一平撿起外賣盒,關燈鎖店上車,一路開去海邊。碼頭那游艇上果然亮著光。海邊帶咸味的風吹得他頭發亂飛,陳一平走上船,看見江紹在喝啤酒,背對他面朝大海坐在甲板上。便走到他身邊講:“兄弟,讓讓啰?!币苍诘孛孀?。江紹都不睇他?!昂湍銢]話聊!我的船不歡迎一點不請自來的人?!?/br>“這艘船我有三成?!标愐黄街苯幽眠^他手里的啤酒罐喝?!敖裉煊腥私o我送可麗餅,我吃完再走?!本筒痖_塑膠袋,打開紙盒,里面可麗餅已散開,奶油融化和草莓汁水一起沾到包在外面的餐巾。陳一平不怕弄臟手,直接卷起大口地吃。江紹回頭瞥他,二人都沒說話,江紹氣漸漸消,壓滅煙,動嘴唇不出聲地罵了幾句。似是氣他二人處境為何變成這樣。晚風中,陳一平咽掉最后一口,將被風吹動的垃圾收好,在江紹背后說:“怎么,像小女孩一樣,吃醋???”他又拍江紹肩膀:“我有沒說過,做兄弟,是一輩子的事?!?/br>江紹揮開他:“你說沒得選的!你和他也是一輩子的事?”“我希望是?!?/br>江紹想堵到陳一平說不出話,不想他這樣直白。反而輪到他自己許久說不出。他們只是肩靠肩坐在一起,像以往很多次做出決斷以前那樣。陳一平也被自己方才的答案驚訝住,在自問:我幾時起那么深情?是抵達溫哥華那告別的一抱,是在香港機場看他吃茶點時生出的溫柔,是在曼谷夜晚情動發生二度的吻,還是更早,在學院,在日料店,在夜市,在電影院,在這艘游艇上——種種畫面掠過,他唇上仿似還有那柔滑質感的余溫。世上怎會有這樣的事,三個月前還是一座城里陌生的過客,如今愛得要死要活。陳一平記得游戲廳初相逢那一刻,鄧特風臉上被打擾的冷淡表情,自己亦沒有好到哪里去??赡切┒季眠h到如同上個世紀。原來他們已經一起經歷那么多。并非和誰經歷夠多即可在一起。他對前女友說:我想照顧你一世。到頭來還是漸行漸遠。陳一平很灑脫,因為他知曉世上的事除盡人事外還需聽天命。既然都要聽天命,他會努力到力氣用盡,不會再看不開。而江紹也看得開。陳一平問:“米雪怎樣?”江紹說:“遲早會想通?!?/br>她比他更知道她大哥是怎樣的人,絕不會做出與她爭搶的事。也許一時無法接受,反應激烈,事后也偷偷請求江紹去看他。陳一平問:“那你?”“我怕跟他一起你好似帶小孩會累死!”江紹毫不掩飾他對鄧特風的不滿。旁人只掛心這故事美不美,江紹卻在憂心這段感情中他可會累?最后自暴自棄說:“丟,隨便了!反正我不可能支持。你愛女人愛男人,人妖都好。不搞我就好啦!你知道,我受不了男人中意我的!”江紹少年時曾被游泳教練猥褻過,后來發現就鬧到打人。此后他知道自己生出恐同心結。陳一平既感動又好笑,就另外撿一罐啤酒,拉開拉環沖他舉杯:“搞清楚,要跟你有什么十幾年前就有了?!?/br>他們在停泊碼頭的游艇上碰杯。陳一平轉著那鋁罐,終于放低,摸自己鼻梁上的傷問:“你和米雪……?”一邊是meimei,一邊是兄弟,他原來不會插一腳。今天卻偏偏問出口。江紹躺平在地,仰天說:“沒可能?!?/br>不是所有童話都能成真,或者說,大部分童話都是騙人。他喜歡米雪,是那種做得到為她打架,做不到舍棄滿園花花草草撲在一棵小白花上的喜歡。他喜歡她不夠,真在一起,少女的心是要碎的。雖然每個少女都要心碎,但他真的不想做那個讓她心碎的人。這幾乎是江紹等同于最后的良知之類的東西。另一方面,在空蕩蕩的別墅里,鄧特風從車房走上樓,在旋轉樓梯上走上走下幾回,終于邁步進房,打開電腦下堆疊的抽屜。翻得各種紀念圖冊扔滿地,才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