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不似少年游(與初戀的性事)20-24 完
了。杜成下車前吩咐梁薇回家好 好休息,到家之后打電話讓公司司機來這兒接我們,今天的事不要聲張,就當成 三個老朋友出來兜風。 杜成回頭一邊目送紅色的車遠去,一邊說:「祥子,我剛才說我干這件事是 為了公司,我知道你心里不相信。你應該能猜到我為了什么?!?/br> 我想了想,拜杜成所賜,我失去了兩個女人,一個別人的孩子,一個不存在 的孩子,還有一個挺不錯的工作,用排除法,答案顯而易見。 「趙蕙?」 杜成聽了,臉上露出苦澀的笑,點了點頭,說:「剛才在車上沒法說?!?/br> 杜成思索了一會兒,然后抬頭看著遠處的夜色,聲音低沉地說?!肝液挖w蕙 認識比你要早,你應該知道我們是一個高中的吧。從高一開學那天開始,我就喜 歡上了她。我這輩子只愛過她一個人?!?/br> 杜成很坦誠。我隱約能猜到杜成喜歡過趙蕙,一是因為我和趙蕙次在宿 舍zuoai之后,趙蕙遺落在我的宿舍里的內褲不見了,我懷疑是杜成偷走了。二是 他在趙蕙失蹤的那段時間里,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熱心,不停地問我情況,讓我 愈發煩躁。但是,我從沒預料到杜成對趙蕙的感情這么持久專一。杜成至今未婚, 好像也沒有過任何戀情,甚至和梁薇都保持著得體的距離。 杜成接著說:「可她從來沒正眼瞧過我,高中時和籃球隊的談戀愛,大學時 和你如膠似漆,完全注意不到我在背后默默看著她。我知道自己又矮又丑,趙蕙 不會喜歡上我的,只能在幻想里和她天長地久。說實話,我很嫉妒你?!?/br> 我默不作聲,心里滿是波瀾。 杜成看了我一眼,聲音低沉地說:「本來應該是個普通的單戀故事,直到那 次趙蕙失蹤,才變得復雜起來。我看到你大包小裹往宿舍搬東西,一開始還以為 是誰在搬宿舍,你在幫人家暫存一些物品,后來我沒忍住打開一個口袋,發現里 面是一疊一疊女士裙子,而且裙子的樣子很眼熟?!?/br> 我想起了自己那天的丑態,為了省一點開房錢,吧趙蕙的衣物從出租屋搬回 宿舍,好讓陳盈不至于識破。 「我記得趙蕙穿過的的每一條裙子,立刻就知道這是趙蕙的東西。聯想到趙 蕙正在大連開會,而你們有一間合租的小公寓,我明白了你為什么要把趙蕙東西 搬到宿舍?!?/br> 「有另一個女人要去那間公寓?!苟懦烧f。他的語氣冷了起來,像迎面吹來 的風一樣,我裹緊外套,聽他繼續講。 「那個女人是誰呢?我趁你出去上廁所時,看了一下你手機里的通話記錄, 除了趙蕙,還有個沒存名字的電話,聯系很頻繁,我記下了那個號碼?!?/br> 「之后的故事你自己也知道,趙蕙失蹤了,你到處找,瘋了一樣?!?/br> 我閉上眼睛,腦子里嗡嗡作響,那是我一生里最晦暗的時刻。 杜成的聲音又冷冷地響起來,他說:「但你不知道的是,我當天還接到了一 個電話,問我見沒見到趙蕙,說她提前從大連回到了北京?!?/br> 「打電話的人是馬正?!苟懦梢蛔忠活D地說。 聽到馬正的名字,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杜成看看我,說咱們在這附近走走吧,邊走邊講,能暖和一些。 我們沿著荒涼的河岸走,東邊是燈火輝煌的城,西邊是裹著夜色的風。 杜成走得挺快,微微有些氣喘地說:「我聽說趙蕙提前回京之后失蹤了,想 也許是她撞破了你和另一個女人在出租屋里的事,一氣之下不再理你了。如果是 這樣,我就有了一絲的機會。但這只是猜測,我需要知道趙蕙失蹤的真正原因, 又不能直接找你問,于是就撥通了我記下的那個號碼?!?/br> 聽到這里我心下一驚,原來杜成和陳盈那時就聯系上了。 「接電話的是個沙啞的女聲,她告訴了我和你從高中起的戀情,以及被趙蕙 捉jian在床的經歷?!?/br> 我停住腳步,雙手捂住臉,痛苦的回憶再次淹沒了我。黑暗里我好想失去了 平衡,只覺得天旋地轉,這時杜成扶住了我。我站了一會兒,清醒過來,想著杜 成說的經歷,生出一個疑問:「陳盈為什么要告訴你這些?你對她就是個陌生人 吧?!刮覇?。 杜成撓撓頭發,說:「因為我先開口,講了一個故事:你和趙蕙在泳池里相 識,在宿舍里zuoai的故事。講著講著電話那頭就有了哭聲,先是小聲啜泣,然后 是沙啞的痛哭聲。電話那邊的姑娘用哭聲告訴我,她是無辜的。講完了這個故事, 女孩兒說感謝我跟她說了這么多,感謝我還能陪她說話,之后,緩緩講起了她和 你的事?!?/br> 「從那通電話開始,陳盈和我算是認識了,雖然沒見過面,但是經常短信聊 天。那時還沒有微信,一毛錢一條的短信,我攢著飯錢,換成話費,每天餓著肚 子睡覺。陳盈告訴我她有了一個年紀挺大的男朋友,過了一段時間又告訴我她不 會再愛任何人,再過了又一年告訴我她愛上了有家室的男人,最后告訴我她要去 北京了?!?/br> 「我也和陳盈講我的感情,也講你的故事,講趙蕙懷孕,講導師意外離世。 陳盈說她愛聽咱們的事兒,覺得我們活在熱鬧的人世間,而她活在空虛里?!?/br> 杜成講得很動情,但我卻疑惑起來: 「你怎么知道的趙蕙懷孕的事兒?當時的休學理由是肺結核吧?」我問。 杜成嘆了口氣,說:「我從高中時,就養成了一個習慣,有空閑時就騎車去 趙蕙家樓下,站在遠處望她閨房的窗,想著趙蕙在屋里寫作業,睡覺,吃零食, 甚至是自慰的樣子。這個習慣堅持了六年,直到那天,我看見你扶著她從單元門 里出來,她肚子高挺,笑容溫暖?!?/br> 杜成停下腳步,撓了撓頭發,笑了幾聲,然后接著說道:「我知道是時候離 開了,你們沒發現我,我騎上自行車,頭也不回地走了,再也沒去過那個地方。 聽到這里,我鼻子有點酸,使勁揉了揉,擺擺手讓杜成繼續講。 「后來我工作不算順利,于是投奔了你。理智告訴我要努力賺錢,可我心里 知道,我是為了趙蕙才去找你的。我在公司里干了幾個月,就發生了兩件大事?!?/br> 「一是我見到了陳盈。那種感覺很奇妙,我們無比熟悉對方,我們曾經無數 次在電話里向對方傾訴,是最親密無間的朋友,百無禁忌。她會和我講她和老男 人們在床上的趣事,我也給她說我怎么偷窺趙蕙,但我們從來不知道對方的樣子, 只有飄忽不定的想象。她在我的想象力時高時矮,既豐腴又瘦弱?!?/br> 「我還記得我們在79一個咖啡館里見了面,我發現她很美,多少有點理 解你為何在她和趙蕙見猶豫不決。她見到了我,真誠熱烈地擁抱我,言辭間也不 嫌棄我的身高相貌。她給我感覺很奇妙,甚至可以說,我從她身上感受到了一點 ……」 「母性」,我替杜成說了出來。這也是陳盈給我的感覺。杜成聽了,笑著點 頭。 「那天我們聊了很多,陳盈邀請我去她家,給我講了很多不方便在咖啡館講 的事情。她講自己被H市的高官送給了京官,被京官安排進PL集團,在PL認 識了葉公子,葉公子又把她給了凌峰。她邊說邊哭。我知道她之前只能把這些話 悶在心里,無從傾訴。因為男人們身份特殊,她甚至都不敢在短信里講這些事情。 現在我終于坐在了她身邊,她在沙漠里找到了清泉,連綿不絕地訴說。我聽了既 震驚也悲哀?!?/br> 我心中酸澀,長吁一口氣。問道: 「所以從那時起你們……在一起了?」 杜成搖搖頭,說:「沒有,當然沒有,我們沒有男女之愛。我當陳盈是我唯 一的朋友,我想她也一樣。那晚我們確實睡在了一張床上,卻什么都沒做。她講 乏了,也哭累了,在我懷里睡著了,和衣而眠。我抱著她,一夜沒合眼,想著她 的遭遇,感嘆世道不公,命途多舛?!?/br> 風愈發的緊,河岸上的秋草好像要被風揉碎一樣,發出暗淡的嗚咽。杜成搓 了搓臉,眼睛眨了幾下,接著講了下去: 「第二件事更恐怖一些,我去參加了李蘭心的生日宴會,知道了她的生日和 年齡?!苟懦赊D過頭盯著我說。我趕到周遭黑夜壓了下來,我有些喘不過氣來。 「我查過產科的書,推算出來李蘭心的受孕日期正是趙蕙失蹤你到處尋找的 那幾周。而就在趙蕙懷孕期間,馬正死了,溺水,當時你在場。事故的全部過程 都基于你的供述。另外,我也聽說過,馬正之前把女學生弄懷孕了,娶了學生。 把這些事聯系起來,你不覺得別有韻味么?」杜成眼睛依舊在盯著我,黑暗里的 瞳孔,像是兩個無底的洞。 沒等我辯解,杜成接著說: 「這些事,警察想查一定能查到,但是為什么就按溺水處理了呢?我始終想 不通?!苟懦砂欀碱^,又邁開步子,向前走去。我急忙跟上。 杜成步伐快了起來,沒回頭看我,而是背對著我說:「祥子,你也別多心。 我只是說有這么一種可能,但沒說這就是真相。法律上的真相很簡單,馬正溺水 死了,都不夠在公安局立案?!?/br> 杜成深深嘆了一口氣,好像下了決心,接著說道:「我只是……為趙蕙而悲 哀。她嫁給了你,養著不屬于你的孩子,而你也心知肚明。我無法想象她在生活 里要忍受怎樣壓抑,你又會怎么對她?!?/br> 「你別說了,我不想聽這些?!刮掖驍喽懦?。 杜成轉過頭看我,凝視我許久,然后臉上有浮現出笑容,看我的眼神像是看 頑劣的孩童。他笑著搖搖頭,說好吧那就不講,我不講你也知道。 我有些惱怒,說道:「講你是怎么救陳盈的吧?!?/br> 「你記得西山會吧?」杜成問我。 「記得?!?,我答道。 西山會是晉籍權勢人物的團體,其中的核心就是凌江華。西山好煊赫一時, 然后轟然坍塌,被大勢碾得粉碎。凌江華、丁文蕊等政商名流身陷囹圄。幾年前 的政壇風云詭譎,西南的白希龍倒臺、中央的朱長健被清算,西山會覆滅,三件 大事。那是舊時代悲壯謝幕,也是新時代轟然升起。 煤炭、鐵路、電力,是山西的家底,也是我們公司利潤的全部來源。我們無 可避免地給西山會送過些錢,梁薇也和西山會的幾名外圍人士睡過。西山會倒臺 時,杜成被紀委叫去問過話,然后安然無恙地回來了。只是,這和陳盈有什么關 系? 杜成沒等我問,繼續講:「在凌峰公子那場車禍之后,紀委的人就找到了我。 因為梁薇和陳盈一起被抓了進去,他們懷疑咱們公司和凌家牽涉很深?!?/br> 「我當時被叫到了一輛面包車上,就像今天這樣繞著五環開,在車上審問。 我完整交代了,交代完之后,我又問了個問題,陳盈什么時候能回來。審問我的 人聽到我問陳盈,盯著我看,并不答復我?!?/br> 「我沒什么辦法,只能兵行險著。說起來,這還是我聽到的一個傳聞?!?/br> 「什么傳聞?」我問。 「你知道那幾年紀檢的人很忙,基層辦案的人壓力很大,為了新線索,很多 時候他們會用涉案較淺的人去換線索。我試著提供一個線索,用來換回陳盈?!?/br> 杜成說完,看了看我,似笑非笑,之后嘆了口氣,說: 「我供出了魏平原?!?/br> 聽到魏平原的名字,我腦子里嗡的一聲。魏平原是深度參與山西煤電聯營的 官員,處級干部,受賄兩億,上面調查時燒壞了四臺點鈔機,所謂小官巨貪。魏 是我們在能源局的重要支點,給他送過的錢加起來有幾百萬。魏平原出事那天, 全公司風聲鶴唳,之后我和杜成、梁薇四處打點,才沒被波及。沒了魏平原,公 司元氣大傷,直到接了蘭州的項目才稍有起色。 我當時疑惑過為什么魏平原突然就被查了,毫無預兆,沒想到是被杜成拿來 交換陳盈了。 崽賣爺田不心疼,我心里道,卻沒說出來。如果換做我,我也許會用整個公 司換陳盈回來。 杜成預料到了這個名字對我的震撼,停了一會兒,才接著講到:「紀委的人 也很直接,他們說陳盈現在很安全,目前來看并不涉案,只要問題查清楚了,就 能回去。然后告知我明天還要問我事情,最好帶上給魏平原送財務的賬本。 「他們認可了這次交換?!?/br> 「第二天,我把賬本復印好,交給了他們,又過了一天,陳盈回來了,沒有 去梁薇那兒,直接來找的我?!?/br> 杜成有些氣喘,深呼吸了幾次,接著講到。 「我沒問陳盈經歷了什么,她卻站在我面前一件一件地把衣服脫了下來,整 個過程一言不發,表情呆滯,直到一絲不掛,滿身傷痕?!?/br> 「從那時起,我們從朋友變成了主仆,陳盈對我越來越依戀,好像只有我才 能保護她。我見她再這樣下去精神會出問題,就幫她辦了移民,在加州灣區給她 買了座小房子,讓她學學英語,在美國重新開始。她說過,我把她救了出來,又 送去了美國,她也想幫我做點什么,只可惜自己不是趙蕙。去年,我讓她回國, 讓她幫忙,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br> 我心中酸澀,沒想到陳盈早就成了杜成的人,不是戀人,但的確是最好的朋 友。 而我,已經一個朋友都沒有了。 夜晚迎來了尾聲,我今晚聽到了太多的故事,恍然如夢。我問不出的問 題,嗓子像是被巨大的悲哀鉗住了。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刮覍Χ懦烧f。說完才發覺我意識里最深的那一部分 已經原諒了他。杜成苦戀趙蕙這么多年、又不顧一切救了陳盈,做了兩件本來我 應該做的事。 「不用謝我。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才是應該陪著趙蕙和蘭心過完下半生的 人?!?/br> 我無力反駁杜成,只能不咸不淡地問:「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照顧趙蕙和蘭心一段時間。然后一起移民?!?/br> 我有些吃驚,問那公司怎么辦。 杜成苦笑:「現在的經濟形勢你也知道,咱們這種廠子,干一年賺的錢遠不 如這一年地產漲價的收益。另外,上一次上面刮風,咱們被澆了個透,僥幸沒淹 死,下一次改朝換代還會這么幸運么?咱們的生意都是怎么談成的,你我心里都 有數?!?/br> 杜成說得有道理,歷史車輪碾過去,不在意死了幾只螞蟻,我們茍延殘喘到 今天已經不易,岳父的舊交不是退休就是入獄,蘭州項目完結之后,公司只能坐 吃山空。 杜成嘆了口氣,說道:「宴席該散了,我知道你和趙蕙心里也明白,但下不 去手。所以我來幫你們做?!?/br> 前面夜色蒼茫,子夜是最黑的時刻,我聽見遠處有車的聲音,也許是接我們 的。 我走到永定河邊,聞著腥冷的河水味道,從懷里掏出小巧的手槍,用力扔進 河里。 扔完槍,我轉過身,看見杜成蹲在地上,抱著頭,一動不動。 /家.0m /家.оm /家.оm 【23新年】 趕到家時已經是深夜,大雪蓋著褐色的街道,把H市變成了一塊巨大的巧克 力奶油蛋糕。 離婚已經有幾個月了,北京街上的樹葉子黃了、落了、又被蓋上了雪和泥土, 我和趙蕙蘭心失去了聯系。我蜷縮在西山園的大房子里,一瓶接一瓶地喝酒,北 京的二鍋頭、青島的啤酒、蘇格蘭的威士忌、日本的清酒,我用酒瓶標簽周游世 界,不亦樂乎。我下午睡醒時會昏昏沉沉爬去撒尿,看一眼鏡子,會發現胡須爬 滿了我的臉,我對著自己笑,看見整個人生在鏡子里流淌而過。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母親的電話。她讓我回家過年。 這讓我很猶豫,她應該還不知道我和趙蕙離婚的事。我支吾著說趙蕙和蘭心 要去美國住一段時間,為蘭心以后念書選選學校。 失敗者往往更善于說謊。 電話那頭是一陣沉默,之后母親說:「那你就自己回來吧?!孤曇羯n老虛弱, 好像每個字都長滿了皺紋。 我訂了機票,又退了,改坐高鐵,下了高鐵站,鄉音和寒氣一起涌來,零下 三十度的溫度,讓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膚都承受著劇烈的疼痛,這反而讓我感到 溫暖。 打車回家的路上,司機師傅問我在外地做什么工作,我想了想告訴他我是個 小作家,編故事為生。司機師傅嗤笑。他沒看出我是個會編故事的人。 推開家門時,我聞到了酸菜的清香和生蒜的凜冽,父親母親一起從廚房出來 迎我,說給我熱了餃子,酸菜餡的。我眼前一片模糊,不是眼淚,是眼鏡結了霜。 母親接過我的羽絨服,扔給我一雙拖鞋,讓我先別急著吃餃子,先見見人, 說完拽著我到了客臥門口。我踉蹌不已,母親扶住我,讓我推門進去。我有些不 安,期待和恐懼灌滿了我的身體。 臥室里燈光昏黃,一個小女孩兒側臥在床上,裹著粉色的被子,睡得正香。 女孩兒身邊坐著一個身材修長的女人,正在讀一雜志。 女人聽見門的響聲,抬起頭,眼神里流出悠長的溫柔和綿密的哀愁。 我又見到了趙蕙和蘭心。 我想起獨居的這幾個月里,我經常盤腿坐在西山園的床上,呆望著窗外的夕 陽,或許是朝陽,我已經失去了分辨時間的能力,有時會突然覺得孤單起來。我 不懷念群芳從里的生活,實際上,獨居以來,我好想漸漸忘了以前有過的女人, 鮮嫩的女大學生,風sao成熟的梁薇,甚至是幾個月前認識的馮靜,她們好像是色 情電影的女主角,曾經在我腦子里留下了光溜溜濕漉漉的浮光掠影,卻在時間里 腐蝕了面貌。 但有一張面孔越來越清晰,那是趙蕙的臉。我看著窗外的冬日暖陽,感覺到 靈魂離開了身體,我發覺自己脫離了沉重的rou身,斜倚在門口看著著呆坐在床上 的那個人,他失魂落魄,形容枯槁。我好像一瞬間明白了床上那個失敗者的想法, 他不敢面對血色的記憶,而偏偏他的身邊人在十多年里不停地提醒著他,讓他在 家里的每一秒鐘都能想起盤、光碟、模糊的視頻、海水、血沫和鑰匙。他是個 懦夫,這點毋庸置疑,所以他想逃出去,找了個借口扔下了這段記憶。這個借口 是林澄、梁薇還是陳盈都不重要,十多年的重壓讓他的心臟凝固成了石頭。 母親后來說,她早就知道我們離婚的事,趙蕙告訴了母親。趙蕙不讓母親告 訴我她們的聯系,跟母親說我在辦一些很重要的事,需要安靜幾個月。 趙蕙還是那么聰明。 母親先給趙蕙發出了邀請,讓她回家過年。趙蕙沒拒絕,帶著蘭心先我一天 來了H市。 那天晚上,我睡在了客廳的沙發床上,胡思亂想。趙蕙能來H市,說明杜成 沒得到她,這中間發生了什么?明早起床,我和蘭心如何解釋?父母又住到了一 起,正在隔壁睡在一張床上,他們什么時候去復婚,他們能徹底原諒彼此么?趙 蕙能原諒我么? 半夢半醒之間,好像有個東西落在了沙發床的另一邊,熟悉的香味飄進我的 鼻子,我清醒了一些,發現了身邊柔軟的輪廓,飽滿的身體和寧靜的呼吸,趙蕙 悄無聲息地躺在了我身邊。 「杜成去美國了,半個月前?!冠w蕙仰面躺著,眼睛盯著天花板,壓低聲音 說,聲音微弱,卻扎實地砸在了我的耳膜上。 「他和我求婚來著,我沒答應,我們談了一次,把話說明白了。他人還不錯, 沒再糾纏,直接辭職,去了美國?!冠w蕙聲音輕柔地說??蛷d空曠,回聲縈繞了 好久才消散。 我想了想該怎么說下一句話,又覺得可笑,原來十多年的親密無間,也抵不 過殘酷的分離,我竟然在趙蕙面前緊張怯懦起來。我踟躕了很久,才從牙縫里擠 出幾個字:「我和那個女的斷了?!?/br> 「我知道?!冠w蕙說,聲音溫柔甜美?!溉思野涯闼α?,杜成告訴我了?!?/br> 趙蕙邊說,邊轉過臉來,沖我笑,我看不清她的笑容,但能看見她眼睛里的光。 我有些惱,又覺得自己可笑。轉身抱住了她。 熟悉的觸感涌了上來,我們接吻。濕漉漉的口腔里是動情的嗚咽,兩句干枯 的身體交換著最后一點水分。 手輕輕摸下去,趙蕙很濕了,我用食指輕輕探進她的絨毛,里面像是巖漿又 像是雨水,熱辣和滑膩的觸感交替刺激著我的神經。兩片yinchun像是嬰兒的嘴,吸 吮著我的手指。 這熟悉的身體讓我感到陌生。 我低頭,她會意,自己撩起上衣,我埋頭在她綿軟的胸口里,深呼吸,讓血 液里也溶進她的氣味。這氣味穿越了許多的年歲,裹著青蔥的少年志氣和疲倦的 中年味道,再次俘獲了我。 我看不見趙蕙的表情,只能聽見蒸騰出的陣陣喘息。我含住她的rutou,舌頭 攪動起來,rutou上的rou粒硬挺著,高傲熱烈。 一只手柔軟地滑進我的胯間,攥住了我的陽具。它幾個月未沾雨露,鼓脹著 和趙蕙的手指搏斗。我聽見了趙蕙的嬌哼。 趙蕙的腿很長,在夜里只有兩道筆直的剪影,像是兩柄閃著寒光的劍。我翻 身下了沙發床,蹲在地上,把趙蕙的雙腿架在肩上,親吻上了她的絨毛和溪水。 汗味的咸混著yin水的腥味狂野地沖刷我的唇舌,溫潤黏滑的yinchun在我舌頭上翻騰。 我用舌尖刮擦著陰蒂,感受著它的悸動和羞怯,周邊復雜的褶皺紋理和我的舌頭 產生了神秘的共振。我能聽見壓抑的喘息聲,這聲音屬于黑暗和孤獨。 我站起來,扶著挺翹得yinjing靠近趙蕙,終于要回到最熟悉的地方。我想起和 趙蕙的次,青澀迷離,帶著游泳館的氯氣味道,我好想回到那時。 插入時,趙蕙忍不住哼出了聲音,聲音不大,卻讓我血液奔騰起來,我用力 頂進她身體最深處,好像要用guitou洗刷掉自己的懦弱與貪婪。我一邊抽插一邊吻 上了趙蕙的嘴唇,我們一起發出低沉的嗚咽,嗚咽聲里有久別重逢的喜悅,也有 擦肩而過的悵惘。 高潮來得很快,趙蕙在我懷抱里顫抖,我把她的雙腿從肩上卸下來,拿到前 面,把一雙軟綿的腳拿到面前,含住小巧的腳趾,舔動起來。我的感到趙蕙yindao 一陣陣收縮,在yindao盡頭,一股最原始真誠的力量把我的陽具包裹起來,拉扯撕 拽揉捏,好像是用粘膜和體液訴說著悲歡離合的故事。這滋味舒服得讓我想哭。 「射在里面?!冠w蕙輕輕說,帶著心跳一樣的喘息。我只覺得渾身被融化在 暖洋洋的光芒里,腦中溢滿了沸騰的水,小腹里一陣陣熱流橫沖直撞,jingye像是 離弦之箭、脫韁之馬,向著溫暖寬容的zigong飛騰過去。 射精之后,我伏在趙蕙身上喘息,她把頭歪到我耳邊,輕輕舔我的耳廓,之 后用雙唇含住我的耳垂。我只道她是調情,卻沒想她一口咬了下去。 我痛得叫出聲來,之后被她捂住了嘴。 「算是罰你?!冠w蕙在我耳邊說?!刚媸潜阋四懔??!?/br> 我捂著耳朵,嘆了口氣。 趙蕙仰著頭,看著天花板發呆,一會兒,又湊到我耳邊。我嚇得一顫,她咯 咯笑了幾聲,之后說:「祥子你知道么。杜成那天跪在我面前求婚,給我講他二 十年的思念和幻想,我卻滿腦子想的都是你?!?/br> 我有些驚訝。 「可能直到那天我才明白你對我的意義。我知道你不愿意回憶過去,覺得和 我在一起就是和記憶里的陰影一起生活。但杜成跪在我面前,要我做出決定時, 我就發現我不可能離開你了。我也說不清為什么,也許是因為你救過我,也許是 因為你死過一次,也許是因為蘭心?!?/br> 我聽著,沒說話,只是輕輕吻了趙蕙的唇。 「有那么一個瞬間,我覺得自己很幸運。如果沒有那件事,也許你我只是普 通的情侶,在畢業時分手,同學會見面重溫一夜舊夢,也就如此了。但因為那場 噩夢,你我纏繞在了一起,再也分不開了?!冠w蕙聲音悠遠,像是在講給全世界 聽。 「回來吧,祥子?!冠w蕙伏在我耳邊,甜甜地說,溫熱的氣息撫摸著我的臉, 讓我想哭。 /家.0m /家.оm /家.оm 【24回家】 午后。 我和父親在雪里散步,我說上午去了趟商場,父親沒理我,只是悶頭抽煙。 我向父親要一支煙,父親攤手說剛才是最后一只,明天才能買新的,你媽管 著呢。 「家教挺嚴?!刮掖蛉ふf。 我們并肩走著,午后的暖陽驅散了一點寒氣,腳下的雪微微融化,腳踩在上 面,發出明快的響聲。 「爸,你當初跟我媽怎么求婚的?」我問。 「求什么婚。哪有求婚,沒那么多洋事兒。我們那時候,車間主任談個話, 說介紹個對象。我和你媽在工會禮堂看場電影,兩家吃頓餃子就算是訂婚了?!?/br> 父親說道,眼神里有懷念也有幸福。 我笑笑,沒說話,在懷里摸索了一番,掏出個東西,遞給父親。 父親接過來,看出是一個藍色絨布包裹的盒子,他顫抖著手打開盒子,一枚 鉆戒露了出來,鉆石把陽光播撒在雪地上。 戒指是我上午去商場買的,不貴,卻很美。 「你跟我媽求個婚吧,她肯定開心?!刮艺f。 「你弄這個干什么?不用,不用,我們的事你不要管……」父親語無倫次起 來。 我不顧他的推辭,把戒指硬塞給父親,他半推半就。但是笑容卻掩蓋不住, 從他眼睛里流了出來 父親一邊嘟囔著浪費錢之類的指責一邊揣好戒指盒子,大步向前走去,越走 越快,那是家的方向。 我沒能跟上他,只能在后面慢悠悠地走。我不著急,還有時間,我才三十多 歲,以后的歲月漫長,我還可以做很多的事情。 想到這里,我又在懷里摸索一番,口袋里還有個小盒子,和剛才給父親的那 個一模一樣。 這是給趙蕙的。 (全文完) 后記: 蘆葉滿汀洲/寒沙帶淺流/二十年重到南樓/柳下系船猶未穩/能幾日/又 中秋。 黃鶴斷磯頭/故人今在否/舊江山總是新愁/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 年游。 —南宋劉過 全文完結,感謝各位支持,敬請期待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