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嗎……

趙綏棱面向兒子自然是換回和藹可親臉，聲音溫柔地都能掐出水來了，“沒什么，殿下前幾日同姨娘開了個小玩笑罷了，”又問，“阿湛你怎么會到京城來呢？現在在何處落腳？”

“我來……我來游歷的……”桑湛結結巴巴地回，偷偷瞄了眼李善鴻，正巧對上他瞇起的桃花眼，血氣猛地一竄，叫桑湛耳根子紅通通的，氣若游絲，“住在李善鴻家……”

趙綏棱心下一沉，阿湛怕是已經被那小子迷了心竅了，甩給李善鴻的目光里簡直就是淬了毒的刀子，又尖又狠，李善鴻還沒來得及因為桑湛的反應開心就已經被岳母的眼刀剮暈了。

趙綏棱拉過桑湛的手哄道：“到姨娘家小住幾日怎么樣，這么多年姨娘可想你了?！?/br>
桑湛為難極了，住姨娘家總覺得哪里不太好，再說本來他和李善鴻處的時間也不多，要是住到姨娘家，估計一天一次面都見不到了吧……

“不用麻煩了，我住他家就好?！鄙Ｕ窟€是回絕了，果不其然看到趙綏棱失望的樣子，心下生出些愧疚，上前安慰道：“不如姨娘把家里位置告訴我，我得空就去找您?！?/br>
趙綏棱猶不死心，問向李善鴻，“殿下怎么看呢？”

李善鴻一個頭兩個大，桑湛離開自個兒身邊？還是岳母的仇視？不好選啊……

“娘子說的也是，這么多年沒見了，桑湛你去陪娘子幾日也不打緊，”李善鴻頂著桑湛驚愕的目光緩慢說著，又不甘心地追加，“三日……兩日怎么樣？”

趙綏棱敷衍地笑笑，“人上了年紀啊就念舊，怕是說起往事來，沒個一年半載都說不完呢，阿湛你說是吧？”

他這是趕他走的意思嗎……桑湛難掩低落，擠出個難看的笑容，“姨娘就會開玩笑，我哪會在皇城呆那么久，過些日子就要回去的?！?/br>
“那就在回去之前多陪陪我這把老骨頭吧，這次一別就不知道下次還能不能再見咯?！壁w綏棱半玩笑半感嘆，她這輩子大概就要交代在趙家了，骨rou在面前卻不能相認，若是叫桑湛其中的緣由，必定會拼盡所有帶她離開吧，桑衎就是那樣的，他的兒子自然也是。

上一代的悲劇，不想再重演了，只要阿湛余下的人生一帆風順就好了

那樣就夠了。

第五十九章

“阿湛，阿湛？”

好不容易才脫了趙綏棱的眼刀，下了車桑湛就擰上了，呼啦呼啦走路帶著風，李善鴻心里沒底氣，亦步亦趨跟著叫他，桑湛跟沒長耳朵似得，走的更快了。

得，不開心了。

李善鴻想著趙綏棱陰森森的老臉齜牙咧嘴，下車前被敲打一番，看她透露的意思又好像是不想讓桑湛知道自己還活著的事，這里頭的古怪回去查查？

眼下還是先把媳婦兒哄好吧，李善鴻有點頭疼。

進了小花園李善鴻一個箭步竄到桑湛前邊，堵著路不給他走了。

桑湛低著頭，無趣地踢著小石子，沒精打采的，“你想怎樣啊……”

“你別惱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李善鴻抓抓腦袋，著實有些難為情，“我也不想你走啊?！?/br>
桑湛腳尖一頓，把石子踢遠了才抬頭，有光落到他眼睛里，亮的李善鴻有些心猿意馬，他不由追說道：“真的！”

“你又不是我，為什么要替我答應姨娘，”桑湛背在身后的手握了握拳，“我沒有蠢到什么事都讓別人替我做決定?！?/br>
沖沖喜讓你爹高興下，所以你娶親吧。

你爹知道真相會傷心的，把李公子留下來吧。

你這么在意他，去找他呀。

這么多年沒見，你陪陪娘子也好的。

一開始他根本就沒這些心思，他也有自己的想法，想著以后會遇上一個溫柔賢惠的女人，可能不是那么美，他主外她主內，最好生一雙兒女，伴著阿爹一直一直；等李善鴻出現了，他又想也不是不可以，如果李公子愿意，他也不是不可以放棄兒女環膝的愿望，有李公子和阿爹也夠了；再后來呢，愿望又削了一點，沒有阿爹了，李公子也沒了，可他們又說，你既然對他這樣在意，怎么就不能去找他呢，廝守這種事不試試怎么知道呢？他大概是用了半輩子積攢下來的勇氣，就這么跟著到了皇城，走到了廝守面前，鏡花水月，總覺得踏出一步，可能就成了。

可惜了，可惜了。

桑湛嘴角拉了個古怪的角度，似笑非笑的，李善鴻心里有些發憷，不自覺又開始半勸半哄的，“你看，趙娘子已經這把歲數了，他鄉遇故知本來就是難得，來日方長，陪她一些時日，老人家高興，對大家都好啊?！敝灰w娘子樂意了，那他跟桑湛還會有什么問題？那些都不叫問題。

桑湛越過李善鴻的肩，望著墻外的風景，以前沒想過，自己也會站在墻內看墻外，不知不覺間，自己好像已經被以情為名的屏障網住了。

桑湛突然很想那個沒來得及出現在自己生命中的女人。

如果……那應該不會像現在這樣煩惱吧？

桑湛雙眼放空了，李善鴻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看，晴空一片，并沒什么稀奇的。

“你在看什么？”

桑湛收回視線，笑的一如往常，“沒什么，只是想到以后了?！?/br>
李善鴻饒有興致，“怎么樣的？跟我說說唄?！?/br>
桑湛找了塊地兒坐了下來，絮絮叨叨念起來，“大概是回青山，寨子里也好，鎮上也罷，可能遇到個溫柔的姑娘，看她變成妻子，變成母親，然后就下雪了?！?/br>
李善鴻臉有點黑，“下雪？”

“白頭嘛，”桑湛對著這個人，極盡溫柔地笑了，“人總要有些盼頭，不是嗎？”

這個盼頭有點難，白頭這種事，腦子里眼里全是這個人啊，估計也找不到了，這樣的他多對不起人姑娘啊，還是算了吧。

李善鴻氣急，不就是讓他去陪他娘嗎，莫名其妙竟然想娶親了！該死的，還不能給挑明，憋屈死了！

還有，桑湛這種思想很危險??！必須扼殺！

李善鴻定了定心神，俯下身將桑湛罩在自己的影子里，問他：“那種盼頭有什么意思？”

桑湛直覺有些危險，往后縮了縮，想退出他的陰影范圍。李善鴻卻不放過他，挨地更近，丹鳳眼里忽明忽暗的，直直道，“那種盼頭，沒有必要?！?/br>
“沒有……必要？”桑湛重復了一遍，身體里某個被壓抑的念頭突突地跳著，幾乎是要破殼而出，李善鴻眼里光亮更盛，堅定地重復道：“沒有必要?！?/br>
桑湛有一瞬的恍惚，以為那張明艷的臉是要壓下來，連同他所有的不安一起吞下的。只聽到李善鴻幽幽說著，“阿湛，如果我說不許，那你還娶不娶親？”

桑湛暈乎乎地搖搖頭，喃喃：“不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