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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大鐘的分針滴滴答答走了兩圈,狄然抬頭的時候發現已經十點了。 她就維持著這個姿勢在沙發上坐了兩個小時,腦子里斷斷續續回憶起許多小時候的事情。 李東揚進屋已經兩個小時了。 狄然腳很麻,心里也很難受。 她躡手躡腳地起身,拉開門。 房間的落地窗很大,沒拉窗簾,月光和窗外鬧市的五色霓虹一起映進來,照的整個房間亮亮的,李東揚背對著她躺在床上。 她一看到李東揚那僵硬的姿勢,就知道他沒睡著。 狄然輕輕脫下鞋子,爬到床上跪在李東揚身后,伸手碰了碰他。 李東揚身體動了動,但不說話也不回頭。 狄然抓著他的衣角,小聲道歉:“對不起?!?/br> 李東揚淡淡地“哼”了一聲。 “我今天遇到嚴航了?!钡胰徽f。 李東揚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爬起來,扶著狄然的肩膀上下檢查:“嚴航怎么你了?他又碰你了?” “沒有沒有?!钡胰贿B忙說,“他不敢?!?/br> 李東揚這才松了一口氣:“我找人盯了嚴航,但是不能保證一天24小時一分鐘不差盯得嚴嚴實實的,下次再遇到他,你直接給我打電話?!?/br> “我知道你為什么和嚴航打架?!钡胰煌蝗惶鹧?,一眨不眨地注視他,“你為什么不和我說?” 李東揚語塞:“你……你知道什么呀?” 狄然小心地扒開李東揚前額的頭發,那里有一塊小小的傷疤,是小時候李東揚打架留下的:“你答應過我不打架的?!?/br> 李東揚把頭扭到一邊:“我早就忘了,而且你不知道嚴航那孫子有多惡心,我要是能忍得住我……狄然,你怎么眼睛這么紅,你不會要哭了吧?” 李東揚一臉看奇跡的表情:“我多少年沒見你哭過了,來來來,快哭一個我看看?!?/br> 狄然只是隨便醞釀了一下,當然哭不出來,她一巴掌拍開李東揚的手,罵道:“滾?!?/br> 李東揚特別厚顏無恥一手攬著她:“不哭算了,來陪我睡會兒,你都自己爬上來了,我總不能拒絕你?!?/br> “你要不要臉啊李東揚,我就沒見過你這么不要臉的?!?/br> 兩個人鬧了一通以后又不說話了,李東揚就正面朝上烙餅一樣躺在床上,眼神飄忽。 狄然艱難措辭半天才尷尬地開口:“我還是想和你說說陸川的事情?!?/br> 李東揚不咸不淡地瞥她一眼:“沒什么好說的,有他沒我?!?/br> “你就這么不喜歡他嗎?沒有陸川也會有張川李川王川,而且陸川他真的很好?!?/br> “我告訴你,我就是不喜歡他,還有那些張川李川王川,你想也別想?!?/br> “那我以后總得要嫁人呀?!?/br> 李東揚眼皮子跳了兩下,一句“那就不能是我嗎”差點要脫口而出,但看到狄然的樣子,又被他生生壓了回去。 “我不管?!彼髲姷嘏ぶ^,像個受了氣的小孩,“我不管?!?/br> 狄然低著頭。 李東揚怕她生氣,又說:“反正我說什么你也不會聽,你從小到大就沒聽過話?!?/br> 狄然側著身躺在床邊,聲音細細軟軟的:“我聽話的?!?/br> “你不喜歡他就算了?!钡胰宦曇舴诺煤艿秃艿?,低到李東揚差點沒聽清,“我是很喜歡他,但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人,你不喜歡他就算了吧?!?/br> 狄然把自己團成小小的球縮在床邊,音色淡淡的,聽不出有太波瀾的情緒,但李東揚聽得心里一痛,突然一陣子不忍心。 狄然那上天入地,誰也不放眼里的性格一收斂,安靜軟綿得像只小奶貓。這世界上除了李東揚,恐怕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能用一句話左右她了。 她趴在那兒,可憐極了。 狄然沒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李東揚自言自語:“真這么喜歡陸川嗎?” “你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狄然?!?/br> “誰是你最重要的人?” 狄然趴在那,悶聲說:“你?!?/br> 李東揚長舒口氣,靜了一會,忍著心里的疼:“知道了,你要是真喜歡他,我能說什么。不過狄然我可告訴你,人家還不一定喜不喜歡你,要是被拒絕了,你別哭鼻子?!?/br> 狄然一下子來了精神,爬起來,大眼睛眨巴眨巴。 李東揚:“你今天說的話最好記住了,我才是你最重要的人,要是你以后敢把陸川放在我頭頂上,你看我能不能扒了你的皮?!?/br> 狄然突然裂開嘴:“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同意的,愛你愛你,么么噠——” 李東揚心里梗了塊東西,不上不下,但看到狄然笑得那么開心,忽然覺得——如果她能一直笑成這個樣子,他的感覺好像也沒那么重要。 ☆、艷陽 深夜十二點。 陸川一個人回到家 這是藏在鬧市背后的一幢破舊小樓。 小樓五層高,樓體土黃色,墻皮剝落得七七八八,露出里面深灰色水泥。墻面完好的地方也沾滿數不清的棕褐色污漬,爬山虎的枯藤側著環住整整一面墻。 樓里面是老式樓房的隔間式住宅,面積很小,家家戶戶裝著年代久遠的九格玻璃窗,陽臺上都稀稀朗朗曬了幾件衣服。 陸川上了三樓,開門進屋。房間只有四十平米,他一個人住還算寬敞。 手機上有二十幾個未接電話,全是一個沒有備注的號碼。陸川記性好,雖然刪了聯系方式,還是一眼認出了號碼的主人。 他置之不理,拿著毛巾進浴室。 桌子上的手機又震動起來,手機旁邊放著一張殘破的照片,本來應該是一家三口的合照,右邊的女人卻被剪掉了頭。 留下的是一個溫文爾雅的男人抱住懷里的小男孩,小男孩手里拿著一串冰糖草莓,開心地吃著,抹得滿嘴都是糖漿。 夜里溫度轉冷,突然下起暴雨。 這是開春第一場雨,裹挾著電閃雷鳴,來的又猛烈又迅急。 過道里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喊:“收衣服啦——” 陸川從浴室出來,雨已經下了五分鐘了,他邊擦著頭發一邊去把衣服收進來,關上陽臺的門坐在床上。 “嗞——”一陣刺耳的電流聲過后,房間的燈滅了。 這地方年久失修,老化得不像樣子,遇上惡劣天氣,斷電斷水都是常有的事。 陸川想,等高中畢業以后,一定要找個條件好一點的地方住。 外面風雨交加,屋內手機不停地震動。 陸川既不理它也不掛掉,裝作沒聽見。他倚在床頭,拿過照片看了兩眼,又放下。 左手邊的床上,是狄然洗好還給他的羽絨服,陸川幼稚地抱起來聞了聞,上面殘留著淡淡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和狄然身上味道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