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竟還沒走，看到楚忘進來，披上輕紗，裊娜地走過來：“陛下?！?/br>
楚忘皺起眉：“你怎么還在這里？滾！”

女人眼中立刻含著淚，行禮退下。

楚忘只覺精疲力竭，躺在床上不到兩個時辰，又被侍從喚起，去上早朝。

朝堂之上，因選妃之事，是否應該緊跟國喪之后，吵成一團。

楚忘扶著額，忽然想到，拓跋燁名義上已薨。

自己北魏帝位，當真是坐得瓷實。

罷朝后，楚忘走到思政殿。

思政殿后殿中，床側有窗牖。

窗牖下擺著一張紅木桌。

桌上有青花瓷瓶，有銅鏡。

暖日融融，瓷瓶上的玉荷花開得正盛，拓跋燁正對著鏡子照著，小忠站在他旁邊。

侍從宮女看到楚忘，下跪行禮。

楚忘抬手示意免禮，在后面靜靜地看著他們。

拓跋燁對著鏡子左照右照：“雖然是挺俊俏，可我怎么覺得自己年紀一大把了？你瞧瞧，皮都松了?！?/br>
小忠抖著腿：“那是，都快四十了?！?/br>
拓跋燁大吃一驚：“怎么會？！我怎么覺得我還青春年少吶！”

“因為你傻唄?！?/br>
楚忘無聲地微笑，眼神柔和。

拓跋燁忐忑地問：“那……忘兒多少年紀？”

小忠思索了下，伸出一根手指：“還有一年就弱冠了?！?/br>
拓跋燁抽了抽嘴角：“那我的年紀……豈不是可以當他爹了？！”

小忠憐憫地看著他：“可不就是爹么？”

拓跋燁錘膝而嘆：“他要嫌我老，那可怎么辦？到時我垂垂老矣，他還風華正茂……”

小忠道：“你不用想得這么遠，他早有心上人了?！?/br>
拓跋燁茫然地驚恐道：“那可如何是好？”

“不過他那心上人已經嫁做他人婦……估摸著時間，都快生小孩了。你莫要傷懷，你還是有機會的。不過——”

拓跋燁緊張地追問：“不過什么？”

“不過——你得使勁追他?！?/br>
“這是自然?！?/br>
小忠道：“真做起來可不容易，因為你有一個強有勁的對手。那人可是早早地先下手為強了。雖然如此，那人卻又渣又壞，把我們陛下害得那個凄慘！更可怕的是，少爺竟還不能忘——”

“小忠?！背偷偷?，打斷他的話。

小忠渾身一震，面帶驚恐：“啊，陛下！您怎么來了？”

楚忘淡淡道：“孤若不來，能聽見你這一番高論么？私論帝王，該當何罪？”

小忠猶疑了會，然后啪地一聲，跪在地上，垂下頭可憐巴巴地說：“全憑陛下論處?！?/br>
拓跋燁在一旁努力拉起小忠，卻不敢看楚忘：“是我讓他說的，不關他的事?！?/br>
楚忘道：“罰你一月俸祿，禁足十天。下去吧?！?/br>
小忠道了聲是，趕忙離開。

離開時還體貼地將殿內的侍從一齊帶了出去。

殿里空蕩蕩的，只剩下兩個人了。

“你叫拓跋燁?！背鋈婚_口，“是我的父親，是這個國家的先皇?！?/br>
拓跋燁笑一聲，明明是極俊美的面相，卻透出股傻氣來：“忘兒，你看著冷冰冰的，沒想到也會開玩笑。先皇不是剛薨么？宮里的白綢都沒有撤下來，你竟瞎誑我?！?/br>
“死訊是假的，只是為了穩住局勢而已?！背鼡嵘纤陌l，發現烏發中竟長出了幾根白絲，很是刺目?！八麤]死，昏迷了半個月，然后醒了，失了記憶，成了個傻子……他就是你，你就是他……”

拓跋燁有立刻反駁：“我不傻，至多神智有些迷糊，多喝喝藥就能回來的?！?/br>
楚忘忍不住笑：“好，你不傻……不久以前，在你神智清明的時候，曾對我說過，父子悖倫，萬分可笑?！?/br>
拓跋燁連忙道：“我那時候肯定也是在講玩笑話！”

楚忘走近兩步，低下頭，看著他，眉目帶了些暖煦的意味：“你還讓我廣納妃嬪，多生子嗣?！?/br>
拓跋燁整個人無措得僵住了：“沒想到以前……我那么愛講笑話?！?/br>
他說著，趕忙抓住楚忘，道：“你可千萬別當真?！?/br>
楚忘笑一下：“你既無恙，那么所謂皇嗣，由你生也是一樣的?！?/br>
拓跋燁有些反應不及：“??？”

楚忘道：“便這樣吧……你好好養著身體，別聽小忠胡言亂語。孤先走了?！?/br>
拓跋燁卻將他抓得更緊：“你什么意思？我怎么……我怎么聽不懂？”

楚忘拂開他的手：“我是拓跋忘，你是拓跋燁……人倫不可逆，便是這樣?！?/br>
拓跋燁一把熊抱住他：“可我……可我喜歡你?！?/br>
楚忘被他抱了個結實，皺著眉：“別鬧，放手?！?/br>
拓跋燁紅了臉，卻鼓足勇氣一口親上對方的臉頰：“我……我真的喜歡你。一睜開眼就喜歡，越看就越喜歡?！?/br>
他說著，越抱越緊，乞求道：“我雖然老了點，但還是有很多優點的。你也喜歡我吧……好不好？”

楚忘眉頭皺得更緊，語氣也凌厲起來：“放手！”

拓跋燁無奈地松了手，肩膀都耷拉下去，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楚忘下了狠心，看也不看他，徑自大步離開。

他一口氣走到思政殿外。

夏日灼烈，熱晃晃地照下來，刺得人頭暈眼花。

殿外的侍從恭敬地伏地行禮。

楚忘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問：“思政殿的總管太監呢？”

一個面白無須的中年太監在地上磕了一個頭，恭順答道：“奴才廣知，見過陛下?！?/br>
楚忘點點頭：“選個皮相好又懂事的宮女，侍奉你主子?！?/br>
廣知縮著頭，應了聲遵命，然后又忐忑地問：“主子現在性情不定，若是不依呢？”

楚忘煩躁地皺眉，頗是暴躁地回答：“宮中多的是那種助興的藥！他要是不依，就給他灌進去！”

廣知連忙磕頭：“是是，奴才遵命?！?/br>
新帝殘虐，宮中盡知。

這思政殿階前流的血，到現在還沒褪干凈呢。

豈可惹得天子不快？

廣知抹了把額頭上的汗，不過主子向來都犟，一定得用烈點的藥。

楚忘來到御書房，幾個重臣正等他一同議事。

這一議便議了一個下午。

到了傍晚，幾個重臣紛紛行禮離去，只有左相拓跋律依舊杵在御書房。

楚忘有些無奈，心中也曉得他要說什么事，卻還是問道：“左相還有何事？”

拓跋律拿出一疊畫紙，躬身放在了楚忘桌前：“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