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會選擇逃避這個話題，黑子這樣讓赤司覺得有點好笑，又一點不覺得意外：一看就是哲也才會說的話啊。

“赤司君來是想說什么？不會突然無緣無故坐在床邊不說話的?！焙谧颖牬笠浑p明亮的眼睛，毫不避諱的看著赤司。

“哲也……非常討厭我嗎？”猶豫不決的說著，赤司意外的有點不大自信。

“我……我從來沒有討厭過誰?！庇∠笾兴坪跤姓l問過這樣的話呢，“一直都是?！?/br>
“如果今天早上來的是黃瀨君、是青峰君，我一樣拿花瓶砸。是誰我根本不在乎，對我也沒有什么不同。對了，我還試圖逃跑，不過被青峰君抓了回來，”黑子一口氣說道，臉上帶著明亮的笑意，“赤司君想不想動手殺了我？”

赤司啞口無言的看著他。

“哲也……”

“嗯?！?/br>
“你這樣說我好難受……我寧愿你恨我?！?/br>
“我才不要恨你們。我的記憶就這么多，我只想留住好的東西，其他的東西，我想都不愿意想?！?/br>
毫不留情的話像鋼針戳在赤司的胸口，他難以置信的看著依然是面無表情的黑子。對方也看著他，淡色的嘴唇一開一合：為什么還不接受這個事實吶？我明明早就說過了的。

Cha62.

高大的城堡一瞬間坍塌，黑子從赤司的臉上第一次讀到了一種名為“絕望”的情緒，這樣的赤司他從沒見過，也許以后也不會有人見到。這么想著，黑子終于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有種報復得逞的快感。

“赤司君請接受這個事實吧——你對我來說根本沒有什么特殊的。對，你是發掘我才能的人，黃瀨君是生活里最照顧我的人，青峰君是我的搭檔，也是最懂我的人，但是那又怎么樣呢？我喜歡或者依賴著的，是這樣一個‘人’，而不是赤司征十郎，黃瀨涼太和青峰大輝。換個名字，換個身份，換張臉，他們還是我在學校最親密的人，和你們無關?！?/br>
“曾經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歡大家，也許到最后會變成一種友情之上的愛戀，因為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但是現在再沒有可能了，從前的黑子哲也已經被扼住咽喉慢慢掐死了?！?/br>
沒有經過編排，但是腦子里自然而然的就蹦出這些話語，一到刮風的天氣就隱隱作痛的膝關節在晴朗的微風里竟然也愈發疼痛，黑子越說越快，嘴角的笑容也上揚的更刺眼。

心痛嗎？心痛就對了。因為我更痛啊。不是都說著愛我嗎，為什么到最后沒法打籃球的是我，身體變得殘破不堪的是我，逃跑一次次被抓回來的是我，人生被毀的，都是我？

大家都說著愛我，然后把我從正常的人生軌道拽下來推到灰暗的深淵里。當我陷入腐臭的泥濘中無法自拔時，踩在我好不容易攀上岸的手上?，F在，換我把岸上的你們扯下來了。

黑子仰起頭，用干凈澄澈的眼神看著赤司，后者也直直的盯著他，只是渾身難以察覺的顫抖著。

“覺得不能呼吸了嗎？”黑子看著赤司忍不住捂住心口的手，眼神溫柔：“曾經的我一天大多數時間都是這樣，我一想到我被關在這里就胸悶，所以我老坐在窗臺上看著外面，看著看著就麻木了?！?/br>
“這些，赤司君，大家，一輩子都不會懂的?！?/br>
赤司無比確認黑子在報復，但他卻什么都做不了。黑子純凈的眼眸里射出的光幾乎可以稱為惡毒，但他說的每一個字都令人無法反駁。

是的，黑子說的沒錯，一個字也沒錯，真正犯錯，真正自私的都是自己。

“你要離開我了嗎？”赤司抬起眼，有些恍惚的問。黑子臉上露出詫異的神情，“什么？”

“我知道你想要離開了，不然你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完全就是為了把內心的情緒發泄出來而不管不顧可能帶來的后果，這不是你的性格?！?/br>
“哲也你真的很聰明，能把情緒掩飾的這么好就是證據?！背嗨灸樕蠋е环N奇異的神情，似乎在笑，又似乎很痛苦：“但是我是最懂你的不是嗎？我知道你要離開了?！?/br>
“赤司君，你累嗎？”黑子臉上絲毫沒有想法被看穿的不安，他只是用一種看過無數次的、擔憂的、溫和的眼神看著整個人處在崩潰邊緣的赤司：“如果我真的準備去死，你能怎么辦呢？你不會真的把我的四肢都砍下來，你也無法每時每刻都盯著我……”

“這樣一直生活在提心吊膽之中不是很痛苦么，離開我哪怕一分鐘都要擔心我會不會尋死，把我當做所愛之人，卻只能每天把我綁在床上、關在這個狹小的房間里，赤司君總有一天會累的?！?/br>
“與其等到那個時間被當做殘破的人偶扔掉，我不如現在就離開好了?！?/br>
“來，”黑子鼓勵般的拉過赤司冰涼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殺了我吧?！?/br>
Cha63.

赤司的手被動的搭在黑子的脖子上，后者溫柔的眼神看著他。和黑子身體上的皮膚一樣，他的脖子也是纖細、白皙的，體溫比常人要低，手指觸碰到的地方像一小塊冰涼的玉。因為黑子一直仰著頭，赤司的指腹能感覺到他喉結的滾動，小小的突起快速的在掌心滑過一下，又一下，雖然微弱，依舊帶著生命的氣息。

這是黑子哲也，我用著錯誤的方式和全部的心愛著的人。

這一天終于還是到來了，他一直在努力避免這樣的結局，卻最終還是什么都挽回不了。感覺到握住自己脖子的手開始漸漸施力，黑子緩緩闔上眼。

下一秒，他被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赤司緊緊的抱住了他，力道大到讓他覺得肩膀疼。

“我做不到。因為我比想象中更愛你?！?/br>
赤司聲音出來的一瞬間黑子覺得自己頭皮都麻了，好像生生把到嘴邊的哽咽憋回去一般，赤司平素鎮定的語調抖得不成樣子，語句末尾帶著古怪的顫音，聽起來還有點好笑。

“哲也，哲也我錯了……”

“我再也不逼你了?！?/br>
黑子感覺到赤司抓著自己肩膀的手越收越緊，難受的掙了一下，赤司急忙放開他：“我弄疼你了？”

赤司的眼眶泛著紅，他手足無措小心翼翼的樣子不知道為什么讓黑子有些難受?？匆姾谧釉诙⒅约?，赤司也不安的回望著，他穿著黑子穿過的衣服，寬大的袖口卷到手肘，紅發映襯下的皮膚更顯蒼白，不算高大的身材讓此刻的他顯得更像個犯錯誤的小孩，緊張的等著大人的責罰。

他頭上甚至還綁著潔白的繃帶，今天早上他回過頭時臉上帶著笑意，卻在花瓶砸下來的一瞬間化成鮮血凝結在鬢角。

黑子掀開被子，邁出一只腳，赤司想也不想的攔住他：“你要去哪里？！”然后便尷尬的停下了動作，頓了幾秒后，訕訕的收回了手。

黑子停下了動作坐在床邊，輕輕的說：“你看吧，你做不到的?！?/br>
“對我的控制已經成為赤司君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