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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弱稚嫩之人,大都挨不長。守邊的將士日夜巡邏,卻是尋不到源頭,一日日的,人越死越多,不出一年,那一片便就荒蕪了,好在,周邊并未受牽連,至此,事情便不了了之,外頭有許多猜測,多說是出了邪物了。“老仵作,這事兒可不敢瞎說”,衙役微有些惱,這神叨事雖是眾人皆知,閑暇也有提及,卻都是當趣事兒說的,畢竟是兩百多年前的事,也不知個真假,現下因著個死人,這般說起便是不妥,這不是起事么?他雖是這般說,人卻站的遠遠的,并不靠前。“且看吧”,老仵作搖了搖頭,他祖上便是從邊陲逃難而來,百年前那事,他是從小聽到大的,其中便有說,那臭味兒便是從尸身上莫名殘留的粘液里出來的,跟眼前這個何其相像。小徒弟見老仵作一臉正經樣,心肝有些顫:“師傅,您老不是說笑?”,他跟了老頭好幾個年頭,自是知曉,他不是個愛胡咧咧的。“是禍躲不過,看各自造化吧”,老仵作倒是看得開,說得云淡風輕的,小徒弟沒他那份定力,嚇得腿都軟了。書院出的這起子命案,照理說跟白嘉搭不上邊,卻不想,院里人多口雜,說著說著就把黃猴兒失蹤一事給捅了出去,又加之幾個心眼兒小的挑事,就把他踢出去了。雖然這事聽著跟命案無關,但捕頭是個勤快人,況且這死了的書僮,龐家主仆也認得,當下拍板說一起辦了吧,于是,白嘉和龐祝剛回到院里,就有衙役過來傳喚,兩人又回了東院,各進了一屋。“認得黃猴兒么?”,問話的是個小捕快,說話也不拐彎抹角的,上來便道:“前兒夜里去哪了?”來的路上白嘉都想好了,便說:“認得,一起耍過幾回,并不熟也未講過幾次話”,說著頓了頓,抓了抓后腦勺,顯得有幾分局促:“他不見了可跟我沒甚關系,我那日進山抓野兔,跑坡的時候,不當心把自己摔懵了,后頭天色暗了,不好認路,才回去晚的”如今山里他是跑熟絡了的,這話他隨口就能扯,地兒也能隨手指,倒是不怕捅穿。捕快又問:“那日有見過他么?”白嘉道:“山長訓話的時候瞧過一眼,之后就未見過那人”,當日之事,除了已死和半死不死的,便沒多余之人瞧到,他說的自然心安。之后,捕快拉拉雜雜問了許多,并夾雜了些烏安的事,白嘉都老實說了,待到出得門外,便見龐祝也才剛放出來,一見他,忙小跑了過來,瞧著有些緊張。白嘉不由說道:“你這膽子得好好練練”,男人么,就得有個男人樣,要糙。“……”,白嘉有聽沒懂,亦步亦趨的跟緊了。學子們偷得半日閑,下午就都回了學堂,捕快們該問的問了,該瞧得也瞧了,折騰了半天,到太陽快要西斜時,便抗著尸體先行下了山。目送一行人走遠,白嘉便跳下了院墻往山里去。天坑邊兒的一圈野草被衙役們扒了個干凈,露出個完整的洞口來,那洞口狹長一條,類似個走道,上窄下寬,陽光進不去三丈,雖是前后來過兩撥人,卻是沒一個敢下的,那洞壁落滿了苔蘚,厚厚一層竟是沒個落腳處,但凡惜命的,都不攬這活,白嘉站在坑邊,縱身一躍便就下去了。失了光線,雙眼自動切換到夜間模式,這會兒的苔蘚在他眼里不是之前瞧到的那種黑綠色,而是成片兒的從經絡中涌出的嫩綠,如螢火般在鮮活的搖擺,煞是好看。白嘉說不上來自己這會兒是個啥感覺,自那一夜后,總覺得筋脈中流淌著的不是血而是某種莫名的力量,那股子力量能讓他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就比如現下,雖是在下墜,他卻沒半分緊張,而是相當的愜意。坑底的尸骨中,直挺挺的站著個人,似是跟木頭樁子般無知無覺,直到上頭掉下個人,他才拖著僵硬的步子貼面站到了崖壁下。在白嘉眼里,活物只泛紅綠兩色,而黃猴兒卻是灰的,跟那枯骨石頭一般,是個死的。對于死物,他一向不怎得客氣,況且這人原本也不是個好的,于是便一腳踹了過去:“躲啥躲,出來!”那一腳沒省力直往人小腿骨上踹,只聽得‘咔嚓’一聲,黃猴兒一斜就要倒,可巧地上還杵著個挺大的石頭,腦袋一下去就發出‘嘭’的一聲,巨響。這動靜,換做一般人,腦殼準得開瓢,可眼下,這黃猴兒沒事人一般,剛倒下就又起來了,他起來那姿勢挺奇葩,直接整個兒撬起來的,然后便就歪斜著,一動不動。這次出來,白嘉把齋舍內的油燈一并帶來了,隨著火苗竄出,周邊兒這些死物便不只是個灰突突的形體。黃猴兒死狀挺慘,全身青紫,腦殼癟了一邊,壓得一只眼半凸著,左手骨戳出來一截,還有那腳踝,都是擰巴的,而他剛才那一腳,顯然又把他小腿骨弄折了,以至于他那腿一長一短,站不齊整。“太磕磣了”,白嘉繞著轉了一圈,嘴里嘖嘖兩聲,就這么個樣,居然還半活著,也真是奇了怪了。這兩天出得事兒一波接一波,他自己身上的還未解,黃猴兒這邊更無從得知,不過有個事他卻知曉,眼前這具尸體沒有呼吸沒有心跳,但他有意識,還知曉要報仇。“黃猴兒!”,白嘉喊了一聲,便見那黃猴兒張了張嘴似要應聲,卻只在喉嚨里傳來幾下‘嗬嗬’聲。有這反應就夠了,白嘉來了興趣,把油燈湊近了些,那黃猴兒似是極怕他,往后躲了躲,配著他那副慘樣,有幾分可憐。白嘉一哂:“昨兒啃人不是啃的挺爺們的么?”,要不是他趕的巧,那一屋子人怕是都挺尸了。不過說起來也邪性,昨兒夜里,這黃猴兒一現身,不知怎得他就有了感應,那種感應說不清道不明,就跟靈光乍現一樣,知曉有這么一人,知曉他的感受,知曉他的行事,而這種感應,他現下又都沒了。“……”,黃猴兒。白嘉有些懊惱,早知如此,昨兒他就該趁熱打鐵,把該問的都問了,也省得這會兒在這白費事,不過事已至此,也沒啥好說的,他想了想,便說:“嘴張了給我瞧瞧!”因著都是從一個坑里爬出來的,他就想看看,兩人有何不同,是否有相像之處。黃猴兒挺配和,他怎么說就怎么做,就見他嘴一張露出一口的小尖牙,跟鋸齒似的,別說生rou便是骨頭都能嚼吧,只是那味兒太沖,熏得他倒退了兩步。18黃猴兒身上有兩處異樣,除了那口牙,便是他那雙眼,那眼,瞳仁細如針尖,眼白上布滿血絲,在白嘉逮了只蝙蝠,當著他面劃開血管時,那血絲會暈染開,變成一汪血水,熄了燈看,能從那里瞧出些生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