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懂，還以為自己什么都盡在掌握。

就是這一點，讓他每次想起來都會火大。他覺得明白對方的缺陷，和不會向對方生氣，是不一定能構成因果關系的兩個概念。真的是這樣，明白一件事，和不去做或者不為這件事產生情緒，沒有雷打不動的關聯。就好像，你知道人都會死，你就不怕死了嗎？而在這件事里，李家橋知道狄圣龍是不會表達交流的人，所以就不會對他生氣了嗎？

笑話。

如同現在，發現那男人出現，又那樣跟著他，他就只想發怒，而已。

他不能一直開回家，他不能讓狄圣龍知道他住在哪兒。

抱著這種想法，他才終于找了個路邊，把車停下。

熄火，下車，靠在車門上，他等著對方慢慢減速，停在他后面不遠處。

一身黑色皮衣的男人把摩托車立穩當，然后一步步走過來，摘掉頭盔，站在他面前。

“……哥?！毕胄χ騻€招呼，又笑得很不自然，狄圣龍遮掩一樣，抬手摸了摸鼻尖。

“干嘛?！崩罴覙蛑苯訂?。

“那個，這不一禮拜沒見了嘛……”

“有事兒就說?！?/br>
“倒是也沒什么事兒?！?/br>
“那你跟著我干嘛？跟蹤是犯罪你知道嗎?！?/br>
“我法律意識淡薄唄……”給自己找臺階一樣笑起來，那男人又往前湊了一步，“哥，你……還生我氣吶？”

“你覺得呢？”李家橋反問。

“那肯定就是了唄?！逼擦似沧?，狄圣龍用指頭敲了敲頭盔的表面，“哥，我想跟你道個歉，那什么……我錯了。你別生氣了，成嗎?！?/br>
“你說不生氣，我就不生氣了？我得聽你的安排是嗎?！?/br>
“不是啊……”

“你走吧我跟你沒什么可說的了?！蹦敲凑f著，李家橋拉開車門就重新回到了駕駛座上。

“哎！等等……”沒想到會被這樣冷冷對待，當初做好了再被揍一頓事情就會過去的心理建設的狄圣龍，覺得事情是真的沒有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你別再跟著我了。聽見沒有?！崩罴覙蚪迪萝嚧斑@么警告。

“哥我真是來找你道歉的！”

“……狄圣龍。你這話說給你自己聽聽，你先信了，再找我?！币宦暱嘈?，李家橋發動車子，看著對方，“你啊，只不過就是想道個歉，就讓這事兒了結了，是吧？你那都不是真心的，當我聽不出來？多少犯罪嫌疑人都像你這樣，隨隨便便道個歉就想混過去減輕點兒刑罰。哎，我當警察十一年了，你這樣的，見得太多了。你就跟個小屁孩似的，犯錯了，趕緊跟老師承認錯誤，不就是怕挨罵嗎？你真覺得你錯了？沒有吧？沒有就別道歉，聽著太假?！?/br>
任由對方那么說，竟然絲毫沒有辯解的余地，狄圣龍就只有愣在原地，眼看著面前的男人開著車，毫不猶豫的從他眼前離開。

而他，在最后那一番話在腦海里翻滾盤旋了好半天，才總算理解了之后，能做的，也就只有憤憤然一腳踢飛旁邊的石子，然后大步走向自己那輛摩托車。

第11章

李家橋說的，一點兒沒錯。

不，是半點兒沒錯。

狄圣龍，三十歲的人了，混跡江湖這么些年，就沒長大過。

甚至，他在退化。

小時候尚且會保護自己的母親，不管這個女人曾怎樣想要拋棄他?？呻S著年齡增長，隨著對于關愛的渴求逐漸破滅，在家族里不受重視，反而在外頭有人追捧之后，他就一點點成了虛榮驕傲的野獸。像個表演過度的三流明星，奇裝異服站在硬要求來的燈光之下，演著他的獨角戲。他要讓別人看見他，關注他，為他折腰，跪在他腳下。他追求最原始的感官刺激，混跡于聲色犬馬。一切行為，都是在博人眼球，一切江湖義氣，也都是賭博的籌碼，他要用自己的夸張奪目，牢牢攥住他的追隨者，那些會對他笑，會看似在乎他的烏合之眾，狐朋狗友。

他并非沒想過將來，但是想了又當如何？這輩子，就這樣兒了，想個雞｀巴。

快要在酒杯里淹死的時候，他會那么笑自己。

他并非沒看過勵志電影，他只是覺得那都不現實，什么出淤泥而不染，什么身殘志堅，都是瞎扯蛋。他身不殘志不堅，他出不了淤泥所以只能染。

就染吧……破罐破摔多好玩兒啊，縱情享樂多充實啊，裝什么安善良民，憑什么奉公守法，一輩子說過去就過去了，早一天晚一天而已，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也不愁。

這世上，能陪他瘋玩兒瘋鬧的人不少，能戳到他軟肋的人不多，躲遠點兒也就是了。

大哥狄崢，能戳到他軟肋，因為那是個比父親更可怕的男人。就像是好多黑手黨電影里演的老大一樣，黑白都走，對外心狠手辣，對家人卻百般呵護。父親情人無數，然而大哥只有一妻一子，大哥瞧不起他，不過問他的私生活但是嚴禁他給家族抹黑或是找麻煩，他因此成了狄家的邊緣人，好事兒輪不到，可一旦他做了出圈的，壞事兒隨時光臨。

而壞事兒，也往往是他自找。

他其實也覺得自己有點兒賤，明明知道會挨打受罰，還是一次次越過雷池，就好像被人用憤怒的眼光看著，也比一眼不看要好得多。他就是以這種扭曲的心態活著，錯著，一錯再錯。

李家橋的話，字字珠璣。

他就是個孩子。

野生放養，但隨時會被拽過來賞一頓巴掌，這個心理干枯晦暗驕縱暴躁的孩子，在終于有人管他，有人表現出在乎他的意圖的時候，竭盡全力，想要抓住。

可是他不會，他不懂方法。

于是，他犯了錯，大錯。

然后，他就又像個孩子似的，開始了經典的，一連串的事后反應。

首先，他是沒打算當回事兒，覺得自己沒錯，甚至是受害方多事，被告知錯了之后，就開始帶著僥幸心理，等。想等對方自己消氣，搭理他，哪怕是教訓他。

后來，發現沒人搭理他，就開始試圖蒙混過關，表現得像是在認錯示弱，實際上還是在耍賴。希望事情趕緊過去，趕緊被原諒。

接著，當他發現耍賴不奏效，事情過不去，自己也不被原諒時，就會開始抱著最后一搏的心態，急火攻心的態度，再次嘗試認錯。但是這一次，他有備而來，他會準備兩種態度，如果你原諒了，那他會乖一陣子，會粘著你，追著你，但心里會覺得你軟弱，下次，他還會犯錯。如果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