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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你把我那件披風拿出來蓋在他身上,再取一點碎銀給他吧?!?/br>沉默了片刻后,那人慢慢說道。“嘖,還真是個仁厚公子。只是你那件披風可是紫貂皮的,不說多少銀子買得到,實在是全京城上下也找不出第二件來,若真落在這人手上才是給他遭禍呢?!?/br>那女人笑著說道,回過頭來,掀開了馬車的簾子。等到那馬車內的燈光照出來,才能看清楚女人的模樣——哪里又是那打更人見到的一顆漂浮在半空的頭,分明只是一個一身夜行衣的妖媚女人。不過是那夜行衣質地特殊,半點光都不曾反射出來,在這樣漆黑一片的夜里,才讓紅牡丹看上去就像是只有一顆頭飄在空中。至于那馬車中說話的人,卻是一極為年少的小公子,身形尚未完全張開,但已能隱見日后玉樹蘭芝的俊秀模樣——這個人,正是在天仙閣外離奇失蹤的當朝太子章瓊。只不過這個時候的他縱然氣色上佳,處境看著卻多少有些糟糕。他的手腕與腳踝都被拇指粗細的繩子牢牢捆住,整個人便只能斜斜靠在馬車內的軟墊之上,絲毫動彈不得。那與他說話的人,身份也很是好猜,不是持正府紅牡丹,還有可能是誰?她與章瓊地位有差,可對待章瓊的態度,實在稱不上恭敬。“太子殿下雖說是好心,到底是經驗不足?!奔t牡丹捏著下巴說道,“就好比你這一路上想逃跑的舉動,拙劣,太拙劣了?!?/br>她嘆著氣,伸手將章瓊墊在馬車入口處的一張粗羊毛踩腳墊給扯了出來,雙手微微一抖,那十分厚重的踩腳墊徑直斜飛了出去,恰恰好地蓋在了打更人的身上。章瓊垂眸不語,可視線一直緊緊跟著紅牡丹,眼看著她總算是按照自己的吩咐做了事,這才松了一口氣。但他眼中才剛剛騰起一抹淡薄的欣慰之意,聽到紅牡丹的那番話后,眼中的冷意便徹底蓋在了欣慰上。紅牡丹何等精明的一個人,哪里會錯過章瓊的神色變幻,她看著章瓊,這些天來強撐留下來的疲倦漸漸到涌到了面上。“唉……”紅牡丹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她之所以會這般激烈將章瓊這等金貴的人五花大綁困在車上自然是有原因的——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章瓊自離開建城后,便一門心思想要回去尋找林茂。紅牡丹氣到七竅生煙,實在搞不懂為何章瓊竟然這樣迷戀一個只有皮相的男人。可若她追問章瓊緣故,章瓊偏偏又紅著臉,咬牙死活不肯多說半個字。必然是色迷心竅了——紅牡丹翻著白眼,給這位并不討自己喜歡的徒弟定了性。而她既然這么想留,就絕不可能讓章瓊如了心愿。章瓊武功并說不上上佳,身體又依舊十分病弱,可即便是這樣,他也有好幾次險些從紅牡丹眼皮子底下溜走。這倒是徹底惹惱了這位在持正府中有母老虎之稱的紅牡丹,最后她干脆點了章瓊的xue道,并不許他亂動,之后還不放心,便用軟綢包在麻繩上,將這位太子殿下徹徹底底捆了個嚴實。大概也就是因為這個緣故,這一路上師徒兩人之間的情誼被迅速地消磨殆盡。兩人之間雖說沒有惡言相向的狀況,冷嘲熱諷卻從來沒有斷過。“我的太子殿下,如今京城那里的事情不比一個美人兒來得重要的多。我如今帶你回來,可是扎扎實實為了你好?!?/br>即將抵達持正府去跟龔寧紫復命,紅牡丹在章瓊面前氣勢也軟了許多。只可惜,章瓊聽著這番話,那種似笑非笑的譏誚模樣半點未曾變過。“呵呵,你們又何苦這般辛勞萬分地將我帶回來。這一路上明里暗里的追殺,持正府恐怕也折損了不少人手不是嗎?不然也不至于把壓箱底的‘黑馬車’亮出來。至于京城的事?京城哪里會有我的事——說起來,我那位好父親恐怕最喜歡的就是我不在京城的這件事情了吧。你們這樣著急,難不成是想帶我回來登基不成?”讓章瓊沒想到的是,面對他這一聲反問,紅牡丹竟然并未立刻回答。這讓章瓊頓感不對。“等等……”他抬眼定定看向紅牡丹,神色一凜。“你們是真的打了這個主意……”燭光下,章瓊的神態顯得有些奇怪,不過片刻,他忽然臉色一變,“不對……這不對勁,定然是持正府出了什么問題……”章瓊死死盯住了紅牡丹,一字一句,緩緩開口問道:“龔寧紫,他怎么了?”第165章紅牡丹聽到章瓊問話,不由微微一愣,心中暗自嘆道——果真生在那等深宮之中,縱然看上去再是天真無邪的一個金貴少年,依舊是這般心思深沉。她也不過是一不小心稍露口風,章瓊便能立時發現不對來。之前在云皇手下庇護了章瓊這么多年,龔寧紫也沒有絲毫要他頂替那個愚蠢狂妄的男人的意思。如今驟然間打算叫這天地換了主人……這變化卻并非是持正府在龔寧紫手中勢大而野心膨脹,而是持正府本身出了問題。這個孩子對權謀之術有著天然的敏銳,更難得是當發現自己有可能取云皇而代之,成為天下至尊之時,竟還能保持這般冷靜的姿態。倘若是章瓊登基為帝……不知不覺中,紅牡丹對章瓊的態度又恭敬了幾分。“勞太子殿下費心,龔府主其實……”還沒有來得及將話還說完,紅牡丹的聲音便戛然而止。一張俏麗的面容驟然布滿了寒霜,而與此同時,她身上的氣息變得很淡,淡得就像是一陣風,或者一團不起眼的夜霧。章瓊也沉默了,他看著紅牡丹微微偏頭,手中一把如同羚羊角似的彎刀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她的掌心。他知道,紅牡丹是聽到了這個時候的他還沒能力聽到的某種聲音——有人正在靠近他們。夜色愈濃,光線愈暗。黑馬車的燭火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手輕輕捻滅,黑暗瞬間籠罩了整個世界。在車前拉車的瞎馬安靜到站在原處,它們的呼吸也變得很輕很輕,比許多在武林大會上名聲大噪的殺手和刺客都要輕。這種時候,哪怕是有人就站在這輛馬車的正前方,也很容易將這輛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馬車忽略過去。但很顯然,來人并沒有忽略掉黑馬車,更沒有忽略掉車上的這兩個人。“咔嚓……”“咔嚓……”“咔嚓……”有規律的步伐由遠而近,打碎了這深夜中特有的寂靜。章瓊微微側耳,仔細辨別著那人的武功——不算弱,卻也不算太強。如果是紅牡丹出手,大概能一招將其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