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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林茂病好之后,師父依舊是和藹可親的師父,師兄也依然是寵他入骨的師兄,山洞里的那些事情,那些慘白的面孔和順著指尖滴滴答答落入漆黑山地面的血水,已經成為了遙遠的往事,被深深地埋在記憶的最深處,再不曾翻撿出來——直到今日,直到此刻。“你說他是rou蛹身……你又知道什么叫rou蛹身?!他有這樣的聰明才智,這樣的蓋世武功,這般貼心仔細穩妥的一個人——”一聲低沉劍鳴,等林茂自己意識到的時候,手中的劍早已出鞘,劍尖穩穩落在那瘋癲老頭子的眉心之上。“你倒有臉哄騙我說他是個rou蛹身!”林茂低聲呵斥道,整個人已是氣到臉色鐵青。他到了這個時候,依舊打心眼里不曾相信邢杏林說的話……一個字都不會信。該說邢杏林不愧有著云谷瘋醫的名號嗎?明明不久之前見著林茂還像是老鼠見了貓,一幅畏畏縮縮的模樣,這個時候被一把沾過血的利劍對著要害,他卻偏偏半點畏懼之色都沒有帶到面上來,相反,那張總是皺巴巴的,看上去多少有些神經兮的臉竟然還舒展開來。他顯得十分平靜,平靜到有點高深莫測,而在與林茂對視的時候,他的眼神中帶上了一絲淡淡的同情與憐憫。“看你的模樣,想來你其實也知道那rou蛹身的來歷,容小老兒再問個問題,你這徒兒……是否便恰好與忘憂谷有著聯系呢?”邢杏林平平說道,沒有起伏。而林茂分明意識到自己的掌心中滲出了薄薄的冷汗。常小青是忘憂谷林谷主的小徒兒,這一點世人皆知。而常小青更是當年的魔頭常青的孩子,這世上卻只有寥寥幾個人知道,而偏偏林茂心中清楚,那幾個人中間,可絕不會有人擅自將常小青的身世告訴他人。可為什么,為什么邢杏林卻會知道這一點?眼看著林茂神色愈發混亂,邢杏林的態度卻愈發平緩了下來。“你這個徒弟啊……老頭也不知道你是否只是裝作不知他身上的異樣,但我可以老老實實告訴你,你這徒弟與當年的忘憂谷定然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若不是這樣,他絕拿不到這樣好的一具軀體——”……邢杏林說道這里,聲音忽然頓住,因為他的額頭上忽然就滴了血。因為林茂之前聽到他的話后,便在也控制不住自己地把劍往前送了半寸,恰好切開了邢杏林的頭皮。殷紅的血從額頭上留出,滑過眉心,然后順著鼻子的一側,緩緩到流到了他的嘴唇旁,幾絲血線順著老頭皸裂的嘴角,滲入了嘴唇。而邢杏林伸出舌頭舔了舔嘴上的血,忽的笑了起來。“這位公子,你究竟是在怕什么?是怕老頭子我尋了個不知道什么地方聽來的名字胡謅哄了你,還是……”有那么一刻,這個老頭看起來氣息倒像是江湖上干了一輩子奪命功夫的亡命徒,血腥,殘忍而肅殺。“怕聽到我說了真話給你聽?”抵在邢杏林額上的那把劍細微地顫抖了片刻。“rou蛹身……這種東西也只有外表看上去像是人而已。他們沒有任何神智,生長更是迅速,絕不可能活過一年。我的徒兒長到今日二十有六,受傷之前也是機敏過人,武功高強的青年俊杰——你說他是rou蛹身,難道不就是在胡謅嗎?”林茂啞著嗓子說道。邢杏林笑瞇瞇地伸出兩根手指,夾著那把劍,輕輕將冰冷的劍身從自己的身上推開了。他對上林茂的眼睛,那種讓林茂看不懂的憐憫再一次隱隱浮現。“你說的那種rou蛹身,老朽不巧正好知道,不過是那忘憂谷的魔頭逍遙子當年為了誆騙江湖人推到臺前的贗品而已。真正的rou蛹身,是絕世罕見的強健驅殼,六脈天生貫通,是天生的習武底子,而且五臟六腑肌rou骨骼,都是最上等的資質,你說rou蛹身活不過一年……呵,rou蛹身不僅可以活,還能活上百年之久,已是尋常人數倍的壽數。這種蠱物堪稱完美無缺,卻獨獨有一樣致命的缺陷……”邢杏林忽的轉向林茂開口問道:“你知道那缺陷是什么嗎?”第158章“它們沒有神智……”林茂嘴唇一動,在自己沙啞到極點的聲音落入耳朵之前,就連林茂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已經說出了答案。可邢杏林卻出乎意料地沖著林茂搖了搖頭。“非也,非也,rou蛹身原本就是要割下自己身上的部件替換給人,無魂無智這點正是逍遙子所求的,哪里算得上是缺陷——它們最大的缺陷便是心竅齊全,神魂俱在,若是活的久了,自然而然便會生出神智來。以蠱物而言,這便是最可悲,最讓人無法容忍的缺陷了?!?/br>到了這個時候,林茂再是想要冷靜,也禁不住全身顫抖,面色慘白如紙。“不可能……這不可能……”林茂不斷重復道,卻不知道這“不可能”三個字究竟是對著邢杏林說的,亦或者是想要安撫自己而說。邢杏林沉默地看著面前的林茂,嘴唇微微一動似乎想要開口,最后卻只是一聲長嘆,再不出聲。反倒是林茂自己混亂了半晌之后,終究慢慢平靜了下來——當然,或許也僅僅只是面上平靜而已。“這說不過去,”林茂搖搖欲墜地站著,目光有些空洞,“你想說的是,我的徒弟是rou蛹身那種污穢蠱蟲,之所以武功高強心思縝密,不過是因為被我養得久了,慢慢有了自己的神智。這種事情,難道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嗎?你有什么證據?!況且這也不是你第一次見到他,當初你也曾經救治過他,說的是他胸口上屬于凌空寺的印記,倘若他真的不過是一具人形的蠱蟲,為什么當時你竟沒有看出來?!”或許是因為林茂的聲音太過悲愴,房梁上的伽若身上彌漫出的藤蔓也因為這聲音開始了異動。漆黑的房梁上像是棲息著無數條長蛇,藤蔓與藤蔓無聲地蠕動著,交纏著,伽若慘白的頭顱被吊在空中,他凝視著邢杏林,目光專注,像是一頭捕食中的野獸。藤蔓蠕動時蹭下了些許灰塵,簌簌落在了邢杏林的肩膀上,但這個看著林茂若無其事說出了這番可怕言論的老頭子卻像是渾然不覺。自始至終他都只是看著林茂,在后者發出質問的時候,皺巴巴的手指輕輕地在桌面上敲了一下。他就像是感到有些疲憊了一樣,走了幾步,拉開了桌旁的條凳,坐了下來——一條藤蔓無聲無息地縮了回去,近乎半透明的須蔓只差一點,就要落在他之前所在的位置。林茂直到此時才終于發現伽若的惡意,他冰冷地望向伽若,心思暗動,強迫伽若退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