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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更像是山間雀鳥受不住凍發出的一聲寒號,但原本神經已經繃緊到極致的喬家人卻在聽到那聲音后眼神一亮——這是喬家暗衛之間相互通信的暗語,剛才那一聲呼哨,正代表援兵的趕到。暗衛們總算是心中稍定,持劍的手也更穩了一些。只不過,當他們再凝神朝著那惡鬼般的白發男人處望去時候,卻詫異地發現,不過是一瞬之間,那男人之前待的地方竟然是一片白雪茫茫,空蕩無人。只留下了地上一捧被血染紅的雪,也漸漸地,快要被狂風暴雪掩去。******【疼——】林茂被掩在一個冰涼而堅硬的懷抱里,神智混沌。他只覺得自己的胸口處似乎被人烙上了燒紅的鐵,讓他不由自主地在小徒弟的懷里打著顫。腥甜的鐵銹味混合著皮裘上熏的上好梅花香,伴隨著常小青終年伺候湯藥時染上的苦澀藥氣,渾濁的翻涌上來,像是一只看不見的手按在林茂的口鼻處,讓他慢慢地就有些喘不上氣來。常小青的手捏著一團麻布,死死地壓在林茂的傷口處,可是血還是源源不斷地涌出來,連帶著那雪花似乎也越來越冷,落在林茂的肩頭,卻像是可以漸漸浸到人的骨頭里去。“師父……師父……我錯了……我認出你來了……”常小青喃喃地說。他不會錯認林茂之前的那一掌——哪怕那一掌已經虛弱而幾乎看不出招式——常小青依舊認出來了。那是林茂的掌法。這么多年,點點滴滴深入骨髓的相知相處,哪怕林茂如今換了一幅皮囊,常小青還是能夠察覺出自己師父的魂靈……哪怕之前因為瘋癲的緣故,讓他未能在第一時間認出林茂,剛才的那一掌,卻石破天驚地點醒了他。是師父。是林茂。只是他如今又犯了錯,竟然真的傷了師父——好不容易才回來的師父!常小青沒有心思去深究為何早已死去的師父竟然又回到了自己的身邊,他也不想去探究……是借尸還魂也好,是滿天神佛鬼怪總算是聽了他的祈求讓他如愿也好……哪怕馬上那鬼神便要如他祈禱的那般拿走他的性命也無所謂。只要師父回來就好。常小青身形宛若鬼魅在嶙峋的山石間騰挪跳躍,腳尖踩在被薄冰裹得滑溜的石尖上絲毫不見搖晃,沙啞的聲音卻因為極度的惶恐而發著抖。然而就算是這聲音,也漸漸的變得模糊而遙遠。林茂迷迷瞪瞪地聽著常小青在自己耳邊一聲一聲呼喚,那一聲“師父”入耳,心中十分欣慰。只是這欣慰外頭終究包裹著黯然——實在是因為這番師徒相認稍晚了一些。他如今情況不妙,只怕一個不好,要讓本已經傷心成狂的常小青又經歷一番生離死別。這樣一來,林茂也只能拼命地睜著眼不讓自己死過去。林茂的頭抵在常小青的脖頸處,潮水般涌上來的昏睡之意讓他幾乎抬不起眼皮,只能昏昏沉沉看到小徒弟泛青的下顎和上下滾動的喉結。已經滿頭白發的小徒弟面目猙獰,尸體似的面容,看上去簡直比林茂這瀕死之人氣色還差,枯瘦的臉上還沾著林茂自己的血,已經干涸了,變成了泛著紅的褐色。不知道怎么回事,林茂漸漸地便只能盯著那血跡看,世間的其他東西都褪色,只留了那陰沉沉的一點紅。林茂喉頭干澀得厲害,忽然間有種百爪撓心般的焦躁感,神智恍惚間,竟然想要就那樣伸出舌尖,好好地將那滴血舔舐干凈才好。而正在此時,原本飛奔的常小青忽然間從一處斷崖下踩著橫起的一截斷松直直躍下,然后猛地停住了腳步。林茂只覺得自己身體一重,一口血又是順著喉嚨往上一涌,胸口劍傷鮮血淋漓,痛得他又打了一個寒戰。“師傅,我們到了……撐住……”常小青在林茂耳邊急急說道。林茂強撐著往身邊瞥了一眼,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常小青帶到了一處山間小院之中。這小院看起來倒是平凡無奇,一間茅草勉強堆成的房子,院子四周都圍著柴垛,看著倒像是山間獵戶入山時歇腳用的臨時居所。那熟悉的破敗景象入了眼,林茂一愣,心口重壓卻總算是松了一松。原來,忘憂谷附近,多年前來了一位形單影只的無名老頭,花了一年三吊銅錢的價格租賃下了山腰處的廢棄小院,然而老人平日里卻并未有什么營生,終日只是坐在院子里發呆。只是一個極為偶然的機會,林茂才發覺這老人一手醫術極為高明,幾乎不在當年喬洛河之下??蛇@無名老人性格古怪,從不說自己的來歷,林茂嘗試著派人在江湖上打聽了一番,發現這人似乎也從未在江湖上有過蹤跡。當時忘憂谷一干人等都覺得老人來歷可疑,要將其趕走,林茂卻覺得老人醫術雖高,身體卻不甚健康,觀察許久后也未見歹意,便難得的獨斷專行,做主依舊讓老人留在那小院處。這么多年下來,偶爾林茂倒也得了那老人幾次幫助,身死之前更是從老人這兒求了幾服藥,勉勉強強續了幾月性命。可是,也正是因為發現到了無名老人這處,林茂強撐的那口氣松了下來,依在常小青的懷里氣息便無法控制地微弱了下去,只把常小青駭得全身巨顫。“師父,你會好好的,你別怕……你會好的……我錯了……”常小青一邊抱著林茂朝著那茅草屋沖去,一邊在他耳邊語無倫次地說道,深陷在眼眶中的兩顆眸子亮得像是兩團鬼火在燃。可是,他的那點希望,卻在破開木門后的瞬間驟然冰封。茅屋的正中央原本應該是一張瘸了腳的破木桌,這時候木桌卻已經被挪到了一邊,取而代之的是一口單薄的雜木棺材,而無名老人的身體毫無聲息地躺在茅屋一角用薄木板架起的床板上,臉色鉛灰,毫無生息……顯然已經死了。而一個瘦高的青年男子站在那薄木板床前,手中捏著一張灰白麻布正要往無名老人臉上蓋去。木屋驟然被踢開,寒風并著雪花沖入屋中,那青年男子像是嚇了一跳,回過頭來一眼看到宛若惡鬼般的常小青,手指一顫,麻布落在了地上。“儂要干嗎——”青年有些慌張地開口,說話時,略微帶著點怪異的南方口音。第21章常小青的臉色比已經死去的無名老人更加灰敗,更加難看。他沒有等青年說完一句完整的話,便已經掠到了青年旁邊,鐵箍般的手指死死卡在了青年的脖子上。“無名老人呢?”常小青沙啞地問,眼睛直直地瞪著被他掐住的青年,臉上的肌rou在不自覺地微微抽動。之前的那點清明早已褪去不見,眼底的癲狂之色愈濃,顯然是因為驚懼而半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