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

    “阿沅，你聽說過蝴蝶效應吧？你們每一個選擇，都會牽扯到身邊人未來的命運?！?/br>
    “你女兒……還活著？”阮沅悄聲問。

    云敏點了點頭：“為了她往后的人生，你們必須出宮來。不然，與她的那條路有妨礙，我雖然是個不稱職的母親，但我也知道得為自己女兒打算?！?/br>
    阮沅想問誰是你女兒，但她知道，云敏是不可能告訴她的。

    “不過不管怎么選擇，你自己的命運如今已經鑄成了?！痹泼粜α诵?，眼光落在她的腹部，“這孩子……”

    阮沅哆嗦著嘴唇，打斷她：“……我知道，你想讓我生下一個怪物，讓這怪物害死他，還害死所有人?！?/br>
    云敏止住笑聲，她的神情驚異：“哦？你怎么知道的？”

    “做夢，夢見了?！比钽涞皖^，眼神呆滯地盯著自己的腹部，“我還以為……還以為那只是個噩夢，現在看來，恐怕不是噩夢而已?！?/br>
    “原來如此?！痹泼酎c頭，“看來你被我給傳染了?！?/br>
    阮沅懵懂著抬起頭：“什么？”

    “預知未來?！痹泼艨酀匦α诵?，“你的蠱毒里有我的血，結果你也帶上了我的特性：預知未來?！?/br>
    第一百五十六章

    阮沅都快跳起來了

    “你能預知未來？”

    “這是把我變成‘不死者’的副作用?？峙庐敵?，云家長老們誰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副作用。畢竟誰也沒有真正成為過‘不死者’?！痹泼粽f，“我能看見未來，很遠的未來——雖然很無聊，因為除我之外每個人的未來，最終都是死亡?！?/br>
    她說著，諷刺地笑了笑：“你看，多滑稽我看得見所有人的結局，偏偏就看不見我自己的結局?！?/br>
    “可是……這樣一來你不是萬事大吉了？”阮沅愕然道，“能夠知道未來，那該是多么好的事”

    “多么好的事么？”云敏盯著她，“當你新婚之夜醒來，看見身旁年輕的丈夫，竟然瞬間老邁不堪、白發蒼蒼慘死在敵人刀下，你會覺得幸福么？”

    阮沅的臉都青了

    “清晨你走在那個家里，每個人都笑盈盈和你打著招呼，你卻看見他們頭顱橫飛，血濺四壁……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阮沅的心跳漸漸不勻：“怎么會這樣？”

    “就是這樣?！痹泼粜α诵?，懶懶道，“一開始我也崩潰，發狂的追問上蒼，為什么要我看見這些？懲罰我不死也就罷了，為什么逼著我看見這些？我那時候才十六歲，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不想知道丈夫什么時候死，更不想知道他怎么死，我就想稀里糊涂過日子，做小妾也可以，守多少無聊規矩都沒問題，我只想看著他好好的，年輕又俊美，每天都疼愛我?？墒遣恍?，不管我用什么辦法阻止，那一幕幕還是不停在我眼前上演，就連大齊的滅亡，我在幾十年前也已經看見了?！?/br>
    本來溫熱清新的檸檬茶，此刻，卻像混凝土一樣在阮沅的五臟六腑糾結，開始凝成一個堅硬的石塊。

    小女孩兒說到這兒，停下來，琥珀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瞧著虛空，好像就在那兒，她曾經的歲月正在一幕幕上演，女孩幼稚嬌小的玲瓏五官，逐漸被一種無可挽回的凄愴所浸沒，如同一個在無奈失意中，回憶自己年輕時代的垂暮老者，那副錯亂倒置的模樣，真讓觀者驚懼不安。

    “可是，知道了未來，難道不會想法挽救么？”阮沅試探著問，“如果知道他是怎么死的，豈不是可以提前阻止？”

    云敏再度笑起來。

    “你以為我沒有做過這種努力？”她散漫地攤了攤手，“我做過無數次努力，可能夠更改的，也不過是他的死亡時間和死亡方式。今天做點努力，明天他就不是自刎而死，就成了被梟首，明天再做點努力，后天出現在我面前的，就不是梟首，而是被毒殺……花樣百出的死亡，每天上演新的一幕。到后來我終于死心了，我也終于明白了?！?/br>
    “明白什么？”

    “明白，最終的結局，我無力改變?！痹泼艨纯此?，“我可以改變明天的早餐，不吃饅頭吃大餅。我能改變丈夫的決定：把珍貴的珠串轉贈給我，而不是給他的正妻。我可以改變身邊丫頭的命：是嫁給張三還是嫁給李四，是因為婆婆惡毒、投井自盡，還是因為丈夫疼愛、頤養天年……這些小人物的命運，這些小事情，只要無傷大體，我都能幫著扭一把?？晌腋淖儾涣舜簖R覆滅的命運，那個太龐大了，那不是景安帝一個人的命運，是一個國家、幾百年的最終走向，就像一頭高速火車快進站了，憑我一己之力，根本無法阻止。而我自己的丈夫就坐在這火車頭上，我更無法把他拉下來。畢竟，我不是神?！?/br>
    “那你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呢？”云敏哼了一聲，“選一個看起來我最能接受的結局，然后不再插手，讓命運自己前進。我不想我家老爺被狄虜殺死，我寧可他自刎，死在稀奇古怪的異世界房間里?！?/br>
    阮沅突然沉默，林展鴻不正是自刎于新翼總裁的辦公室里么？……

    “這樣的死亡就我所知不算糟糕，世間，比這糟糕的結局可多了去了?！痹泼舻淖旖俏⑽⑸下N，“阿沅，你想聽聽，宗恪是怎么死的么？”

    猝不及防聽見這句話，阮沅渾身像過電一樣，她跳起來

    “我會改變這一切”她失聲叫起來，“我不會讓這個怪物去禍害它我這就去打掉這孩子”

    云敏咯咯笑起來

    “那是你辦不到的事?！彼扉L手臂，頑皮地戳了戳阮沅的腰，“笨孩子，你這里面根本就不是一個人類，你喚醒了它，已經無法控制它了，現在是它在控制你啊你可以去試試看，就算從幾十層的高樓上往下跳，你也摔不死——它不會允許你殺死它，如今它的力量，遠遠超過了你——你要記得，下蠱的是個‘不死者’啊?！?/br>
    “……”

    “所以你和你老公完全不用擔心了，你老公根本就不用為你的出行一驚一乍：就算一輛坦克從你身上碾過去，依我看，你也會完好無損的從履帶下面爬出來，頂多蹭破點皮?！?/br>
    阮沅大張著嘴，喪魂落魄地望著云敏，她想說什么，但是已經說不出來了。

    云敏卻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電影，睜著一雙水晶大眼睛，饒有興趣的盯著阮沅瞧。

    “哦哦，你開始想法子了，你的命運開始發生改變了……”她喃喃道。

    “一定有法子，一定有?！比钽錂C械地念著這幾個字，她茫茫然四下里看，“我會找到辦法。就算生下這孩子，我也能警告宗恪，讓他當心”

    云敏望著她的目光，逐漸轉為同情。

    “你覺得那會有效么？你覺得他會相信你說的話？身為父親，他會甘心疏遠自己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