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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失控。深夜把曲同秋送進醫院,坐在手術室外等著,他平生頭一回有了失措的感覺。楚漠和莊維也來了,兩人的驚詫神情令他輕微地尷尬。楚漠那毫不掩飾的難以置信,他可以理解;而莊維那種克制著的惱怒,他也很明白。他甚至比莊維自己更清楚那清高冷傲的外表下的一絲獸性,也許未必是出于愛,但莊維對那人躁動著的欲望,一直以來只有增無減。而他意外地,就做了莊維一直想做,又不屑去動手做的事。曲同秋醒來的時候還是懵懵懂懂的,知道自己出了什么事以后人就呆了。三人在尷尬里,不約而同對真相保持了曖昧的沉默。其實讓曲同秋知道真兇也不會怎么樣,他那么懦弱膽小,又逆來順受得慣了。只是任寧遠沒想到他會那么痛苦,而在痛苦里還那樣幾乎迷信地崇拜著自己。看他哭著說「老大,你會不會看不起我」的時候,突然間,連自己都失去了開口的勇氣。他沒有害怕過什么東西,而那時候,卻真切地害怕讓這男人失望。他虐待了他,就該同等地彌補他。他知道曲同秋想交女朋友很久了,但一直沒得到女孩子的青睞。其實曲同秋也很清秀端整,只是一天到晚都跟在他身后,忙著對一個大男人獻殷勤,怎么可能有跟女生約會的機會。任寧遠為要實現這男人的心愿而覺得苦惱。溫柔成熟漂亮的女人,也許并不難找,可是要她們也能喜歡曲同秋,他沒有百分百的把握。而他不喜歡在曲同秋面前失敗。因為那男人從來都真心誠意地相信他是萬能的。任寧遠第一次見到楊妙的時候,只覺得這女人很妙。明明是個風塵舞女,卻有著良家婦女的面孔,笑得溫婉可人,猶如鄰家的jiejie。那段時間他常去店里喝酒,明顯的心情陰郁,道上的朋友殷勤好客,有心拉攏他,就替他買了她的鐘點,百般推薦,說她有多么會開解人,哄人開心。他正是對自己性向動搖懷疑的時候,喝醉了之后,楊妙坐在他腿上問他要不要,他自然而然就嘗試了。事后證明自己對女人仍然是可以的。松了口氣的同時,卻也覺得越發的茫然。他還在物色能哄曲同秋開心的成熟女性,他心里也明白,萬無一失的溫柔體貼,只能靠演技。他認識的女人里,楊妙并不是最合適的,但卻是能做得最好的。他花錢雇了楊妙去討那個男人的歡心,好讓那男人能找回一點男性的尊嚴。果然那兩人進展得很順利,曲同秋真的也重新快活起來,歡蹦亂跳的小狗一般,成天都在搖尾巴。然而有一天,他的這條小狗來向他高高興興又有些害羞地宣布,他和楊妙做了。即使事隔多年以后,任寧遠也記得自己在那一天的感覺。那個時候他開始意識到,自己做錯了。那年他十九歲,他只是個凡人,不是神,他預料不到將來。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照著他的安排來發生,他先犯了一個錯,為了彌補,又犯了另一個錯,然后就只能這么循環著,無法回頭地錯下去。楊妙懷孕了,那男人高興得不得了。任寧遠想問,那個孩子究竟是哪個男人,哪個客人的呢?說不定連楊妙自己都不清楚。也只有曲同秋那樣的傻子,才會毫不懷疑地就接受了準爸爸的身分,要結婚養家,連放棄學位也甘愿。要提醒那男人很容易,就算要他承認自己犯了錯,也未必不比看著他們結婚來得好。只是那男人幸福的臉讓他有些不忍心,他退了一步想,也許有比撕破臉更好的方法。然而只是一時遲疑,他就錯過了開口的機會。曲同秋為了救他砸傷了喬四,S城已經沒有這男人的容身之所了。他終究沒有揭穿楊妙,只交給楊妙一大筆錢,讓她好好善待那個男人。他要替那男人維持一個美好世界的幻象。曲同秋把他當成神,他也真的把這個角色扮演下來,弄得自己都已經分不清角色和現實了。他得一個人高高站在神壇上,苦心把這場騙局經營下去。分開的十幾年里,他還在演那個男人心中的任寧遠。他沒覺得有什么不對,他答應過那男人,要懲罰那個強暴犯。都已經十幾年過去了。沒有什么是他任寧遠無法忍受的。而那人日后即便成了丈夫,成了父親,將來成了祖父,也能日復一日對他念念不忘,憧憬不已∣∣他想,這就是他最好的成就。這世上的感情,唯有保持距離才能永不腐朽。然而有一天,那男人帶著女兒來了T城找他。然后一切都不一樣了。那些日常幸福里的陰影,只有他看得見,那男人因為無知而幸福,他就盡力地,讓那男人幸福地無知下去。撒一個謊容易,卻需要越來越多的謊言來彌補。那男人對他的信任和仰慕一天天長大,危險的膿瘡就一天比一天可怕。他演了十幾年的英雄,也輕微的覺得疲憊,終于積累下來的真相到了爆發的時候,他還不死心,他想弄清楚事情究竟到了哪一步。他問曲同秋:「你知道了什么?」男人顫抖著說:「我不想知道了?!褂谑撬?,一切都已經無可挽回了。男人說:「我會回去的?!共豢赡艿?,回不去了,誰都不能回頭了。他不能讓他一個人逃走,然后把他獨自留在這里。「是我。曲同秋,那個人是我?!乖谀钦J罪的一瞬間,他竟然也有了一絲的輕松。男人瘋了一樣掙扎,朝他臉上用力「呸」了一下。在他一手制造出來的美好世界徹底裂開坍塌的時候,他也覺得全然的解脫。他終于,可以不用再扮演了。天都破了一個大洞,大雨傾盆,他也不知道以后是不是也許會有陽光,他從這廢墟里,能撿起什么東西。他把情緒失控的男人軟禁起來,終究也不是辦法。莊維一直在跟蹤他,誓要把那男人找出來,楚漠告訴他「你就是他的病」,連蘇至俞都說男人已經瘋了。他習慣了自己的無所不能,對著那個男人卻無能為力。曲同秋一口咬在他脖子上,只用牙齒就幾乎咬斷他的頸動脈的時候,他突然清晰地感覺到這男人有多恨他。這種刻骨的痛恨,幾乎和當年的仰慕一樣深。而他甚至想不出半點辦法來讓那男人好受一些。他因為失血過多在醫院里待了一下午,曲同秋就已經成了莊維的了。這世界,每一分鐘的變化,他都無法把握。他知道莊維會對那男人做什么,莊維不像他,莊維只很肆意地作一個凡人。他想象得出全無抵抗能力的男人被莊維玩弄的場景,而他動彈不得。這世上現在只有他最沒資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