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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秋在水里艱難地淌過去,湊近了,模糊看著是一男一女,坐著像快要窒息了,他就如獲至寶似的,手腳也發軟了,一迭聲喊:「任寧遠,任寧遠!」任寧遠幫著,用盡力氣,車門總算開了,里面的人掙扎出來,好容易才緩過氣,一個勁跟他們道謝,卻不是曲珂和樂婓。曲同秋回到邊上的安全地帶,已經精疲力竭,也說不出是安心還是失望,只在那呆呆站著,靜默里眼睛漸漸變得通紅。任寧遠安慰地摟住他的肩膀,在他無聲的抽噎里,伸手抱住他。「他們不會有事的?!鼓腥说念^被他抱在懷里,已經快要克制不住了,盡量忍著聲音。「曲同秋,你相信我?!鼓腥诉€是近乎絕望地發著抖,也伸手抓住他背上的衣服。任寧遠用力將他摟緊了。「爸爸!」兩人忙松了手,轉頭去看。兩個人影也從另一個方向搖搖晃晃地過來。男人瞪大眼睛,都要喜極而泣了,在雨里一腳深一腳淺地跑著過來的女孩子一下子撲進他懷里,把他抱得緊緊的,放聲大哭。「嚇死我了……爸爸,我還以為你們還在里面……我們找了半天……嚇死我了……」「我,我也以為……妳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四人深夜的時候才勉強回到任寧遠下榻的飯店,全都疲憊不堪,一身的狼狽。任寧遠多訂了三個房間,大家各自去洗了熱水澡,又聚到一起吃些東西,喝點酒壓驚。大家都心力交瘁,累得什么話也說不出來,而且事實上什么話也不必說。就像曲珂的一個擁抱讓他知道自己永遠是女兒最重要的親人一樣,災難里的人性是透明的,很多原本糾結著,彼此猜疑擔憂著的微妙感情,這時候都清晰明朗不過。大家都如釋重負。離家出走也好,生父不是養父也好,都已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曲同秋也覺得,他真的不再恨任寧遠了。水里那穩穩抓住他,托起他的手,已經把欠他的還清了。甚至連那種仰慕欽佩著的感覺,也慢慢回到他身上。盡管發生過那么多事,任寧遠只憑勇氣和冷靜,也終究還是個值得他去尊敬的人。大家各自回去休息,曲珂還驚魂未定的,一定要他陪。曲同秋陪著她聊了很長一陣,她才算安然入睡,回房的路上,曲同秋想了一想,去敲了任寧遠的房門。任寧遠開門出來,臉上微有倦意,曲同秋迅速說:「我接受?!谷螌庍h像是張大了一下眼睛。「你上次的提議,我接受。就是我們一起撫養小珂。小珂她需要我,也舍不得你,就讓她有兩個爸爸吧?!谷螌庍h看了他一陣,笑笑說:「好?!贡舜诉_成共識了,但任寧遠的反應遠不如他想象的那么欣喜,這也讓他輕微的納悶。回到T城,生活也重新開始了,樂婓還真的開始籌備和他一起的外賣店,曲同秋有些懷疑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樂婓大呼冤枉,指天對地發誓自己純良無辜,曲珂也把存著的錢拿來交給他,作為開店的部分資本。他一下子,就好像變成世界上最幸福的父親。雖然這新的一行做起來心里沒底,非常忐忑,但籌備期間里,也覺得充實又飽含希望,反復試驗自己特制的醬汁都是件那么讓人快活的事。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幸福地生活。這樣他也就夠了。第六章這別無所求的美滿生活里,若要說曲同秋還有什么缺憾,那就是任寧遠的態度。他們倆按理已經盡棄前嫌,又是曲珂的生父和養父,將來說不定也會變成隔了許多層的親家〈作父親的總會替女兒盤算得很遠〉,任寧遠反倒淡淡的,聚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若有所思,或者說心不在焉。雖然對他來說,任寧遠這個人一直很難看透,但兩人都已經相識十幾年,幾番糾纏,經歷了那么多,以后的幾十年里也還會繼續來往下去,卻依舊要霧里看花。他也覺得不該這樣。這天大家又聚在一起吃飯,依舊是曲同秋下廚。他已經咬牙花錢在外面租了比較好的房子,方便曲珂過來小住,也方便自己磨練廚藝。「老爸,今天的酸蘿卜比上次的更好吃耶?!埂甘菃??」曲同秋挺高興的,「阿美也這么說?!埂概丁箻穵髸崦恋乩L調子,「原來我們不是第一個試吃的。有人偏心?!埂覆皇堑?,」曲同秋忙解釋,「我是昨天幫阿美去接貝貝,順便就帶了點給她們嘗嘗?!埂膏拧€幫忙接送小孩哦……」曲同秋被他的意味深長弄得不好意思了:「你別亂想。我們沒什么?!埂概肿?,」雖然曲同秋已經跟這外號搭不上關系了,樂婓還是改不了口,「你有沒有想過要再娶???」曲珂剛喝了口湯,「噗」地一下全噴在他臉上了。看女兒如此反應,曲同秋忙邊抽紙巾給樂婓擦臉,邊安慰她:「小珂妳別擔心,妳都這么大了,爸爸不會想再婚的,我也習慣了……」曲珂被嗆得咳了好一陣,滿臉通紅:「也不是啦,爸爸,其實,我希望你能有個伴。只有我們倆在一起的時候,你也會覺得缺了點什么,對吧?!埂赴 埂钢徊贿^,你要選到對的那個人……」「阿美不錯的呀,」樂婓來了興致,咬著筷子,「她一直都挺喜歡你的吧,人也滿好的?!骨锉徽f得緊張了:「別亂講,人家有丈夫的?!埂杆抢瞎?,離婚是遲早的事呀。再說貝貝也那么喜歡你。嗯,你們其實早就在交往了吧?」曲珂瞪大眼睛:「爸爸,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曲同秋窘迫不已:「別胡說了……」三人吵鬧不休,只有任寧遠無動于衷似的,神情平淡地在給碗里的魚挑刺。吃過飯,曲珂和樂婓吵吵嚷嚷地去洗碗,剩下兩個大人在客廳里坐著。曲同秋看著女兒的背影,又看看身邊低頭翻雜志的男人,忍不住想和他探討青春期少女的心理:「小珂說是那么說,她是不是真的想我再婚???」任寧遠只略微抬起眼皮,笑一笑:「這你得問她了?!埂敢彩?,家里再多個人,才更有家的樣子。只是,要說選對人……」任寧遠抬眼看著他,又笑了一笑:「這得問你自己了?!沟玫竭@樣淡漠的響應,曲同秋也只能訕訕的。晚上睡覺的時候,躺著不知怎么的,就想起那個時候任寧遠壓在他嘴唇上的感覺,背上就跟過了道電流似的,連腳趾都麻木了。他想問任寧遠,那樣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也只是自己翻來覆去地琢磨而已。即使問了,任寧遠也不會回答他,頂多只是再笑笑。這就是高深莫測的任寧遠。過了些日子,曲同秋接到阿美電話,竟然是邀他去吃飯的,自然不免被樂婓取笑了一番,弄得面紅耳赤。去赴約的時候曲同秋還帶了些自己做的鹵菜,因為貝貝喜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