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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最不太平,可謂天災人禍不斷。北有契丹在邊境挑起戰亂,搞得人心惶惶,南有三省洪災泛濫,大批農田被淹。而最近山東一帶又鬧起了饑荒。早有司天監報稱天有異象,紫微帝星顫動,征兆著國祚有變。 懿宗因此胸中悶悶不樂,這一日多飲了幾杯酒,不勝酒力倒頭便在龍榻上昏睡過去。朦朧之中忽見自己徘徊在御花園中,對面突現一身錦衣玉面之人,氣勢洶洶地提劍沖他殺來,口中大叫:“趙晟哪里走,還我命來!”他定睛一看,竟是故太子趙賢!趙賢的胸口上還插著數枚利箭,當年正是趙晟親手射殺。 懿宗嚇得魂飛魄散,發足狂奔。他一路七彎八繞地跑過崇樓高閣,慌不擇路下跑進了一間金碧輝煌的宮殿,恍惚間似乎是興慶宮的模樣。他蒙頭沖入殿堂,欲找禁衛軍替自己解圍,沒想到一路竟然空無一人,直奔到天子御座跟前。抬頭一看,那金龍寶座上端坐著一人,頭戴帝冠,身穿蟠龍黃袍,十分莊嚴。他心中驚怒,何人如此大逆不道,竟敢身穿龍袍坐朕的御座?正要發作,卻近步認出此人正是先帝趙瑀。 當年趙晟在獵場弒殺太子趙賢,逼父禪位給自己,太上皇趙瑀不一年便死于憂患之中。他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見父,轉身欲逃往別殿。面前卻出現了數十個披頭散發、滿身血跡的男女老幼,正張牙舞爪朝他走來,口中喊道:“納命來!”他認出其中幾個男子皆是前朝老臣,其中有衛國公鄭玉伯,右位將軍徐廣達,左相盧文忠等人,他們皆因支持太子趙賢而遭懿宗屠戮。 懿宗退無可退,只得匍匐在地向著先皇哀告:“兒臣久不見父顏,思之若切,今日亂臣欲絕兒之生路,望父皇乞憐,救救兒臣!” 瑀帝卻是破口大罵:“你這畜生,枉顧手足之情,弒殺親兄血染東宮,其罪一也;敗壞父子倫綱,武力逼宮篡奪皇位,其罪二也;殘虐忠良,荼毒官民,其罪三也。罪惡滔天,天地不容。今日焉能饒你性命?”遂手提尚方寶劍,親自起身欲斬懿宗。 懿宗嚇得汗流浹背,魂不附體,正想往旁邊躲去,不料趙賢又從后面箭步追了上來。論武功拳腳,趙賢本就在懿宗之上,他舉起明晃晃的利劍就往懿宗頭上劈來。懿宗避之不及,只覺得背后一陣鉆心刺痛,哀嚎道:“哎呦!吾命休矣!”忽然驚坐而起,氣喘吁吁,冷汗濕襟。猛然醒悟竟是虛驚噩夢一場。 此后懿宗時常噩夢纏身,平時在宮中起居,總覺得有鬼影陰魂在他床邊徘徊,縱然燭火亮如白晝也令他難以安睡。 令狐越正說得眉飛色舞之際,蘇云卻幽幽說道:“我只道這世上所謂鬼怪,皆是心中有鬼之人的妄想。經令狐公子一說,世間竟真有鬼怪作亂了。令狐公子神通廣大,不知這邪鬼長得什么模樣?驅鬼的符篆又是如何而制?” 令狐越不曾料到她如此問,稍微愣了一下,不過他很快說道:“這世間當然有鬼了,不過,我們好不容易見一面,在這里說這些也太煞風景了。改日若是阿云有興趣,我便制幾道符篆給你瞧瞧!現在,咱們來玩一局雙陸怎么樣?” 蘇云明知他故意岔開話題,也就不再追問什么了。她看著令狐越,卻想起了之前聽說的傳聞,說云霄閣閣主在朝中有人撐腰,不知他此次入朝為官,是不是那人特意安排的?那人又是什么身份? …… 轉眼又到了秋高氣爽的時節,蘇府迎來了一位舊人,鄭子憲回來探視,這讓花梨歡呼雀躍,摟著鄭子憲“師傅,師傅”親熱地叫了半天。 這一日,鄭子憲與蘇云登上蘇府三層高的流云樓上,憑欄眺望。 左右無人,蘇云忍不住輕聲問道:“如月jiejie一切都好嗎?可還缺些什么需要添置?” 鄭子憲說道:“她過得很好,什么都不缺。你就放心吧。日子過得雖然平靜,但這正是她夢寐以求的?!?/br> 蘇云有些黯然:“可惜,她這次不愿意過來?!?/br> 鄭子憲嘆了一口氣:“這里有太多的傷心往事,她實在是不愿意觸及。不過,你若跟她說出你的真實身份,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會來看你的?!?/br> 蘇云連忙說道:“不!現在還不是相認的時候,這樣做只有讓她徒增煩惱和擔憂。我實在不忍心再讓她傷心了?!?/br> “可是你這樣卻苦了你自己?!编嵶討棾聊艘粫?。 蘇云擠出一個微笑:“只要你與jiejie幸福,我做什么都愿意?!?/br>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說道:“你可還記得一個叫哥舒達的人?” 鄭子憲聽到這個名字,像是想起了一件極其痛苦的往事,他蹙眉道:“你難道說的是那個陷害主公之人?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我在魏浩然的一本書里無意中發現了一副畫?上面署名的正是哥舒達?!?/br> 鄭子憲愈發不解:“畫?畫的是什么?” “畫的是一座山。事出蹊蹺,我因而派了江魁去查,結果發現畫的是咸陽附近的九嵕山?!?/br> “還發現了什么?” 蘇云表情凝重:“畫上還用紅筆點了八處,江魁特地帶人去了九嵕山尋找這些紅點所在的位置,發現其中五處都曾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壞。要么是山林失火,要么是寺廟被燒毀,要么是良田被水淹沒。更為蹊蹺的是,這些事情都是發生在哥舒達被殺頭之后,這寺廟甚至是今年才被毀的。難道說他死前就已經預見了這些事情會發生,然后在畫上標了出來?” 鄭子憲沉思道:“怎么可能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會不會只是同名同姓?” 蘇云堅定道:“不,絕對不是巧合!” 鄭子憲問道:“為什么這么肯定?” “你可還記得當初潛入大理寺暗殺魏浩然的蒙面人?他們用了一種酸液使得泥土松軟,然后神不知鬼不覺地開掘了一條地道?!?/br> 鄭子憲點點頭:“我聽江魁提起過。怎么了?” 蘇云繼續說道:“這一次江魁在九嵕山那座被燒毀的寺廟殘骸中發現了一個玻璃容器,里面殘留著一種酸性液體,正是那些蒙面人用的那種酸液!可是他并沒有在附近發現地道?!?/br> 鄭子憲驚呼道:“這么說來那些蒙面人與哥舒達有關?但是兩者相隔十多年,會有什么關系呢?” 蘇云的眼中透出一絲憂慮:“我已經派人調查過。當年哥舒達作為突厥細作被捕下獄之后,在審訊時被烙紅的鐵板毀去了容顏,之后再被押赴刑場行刑。有沒有可能他并沒有死,所以才畫了九嵕山,并且在上面留下紅點作為標記?” 鄭子憲只覺得背后冷風陣陣:“這么說來,魏浩然死前曾說過陷害主公的另有幕后主謀。若是哥舒達沒有死,他必然害怕落難的魏浩然會揭穿他的身份,因此派蒙面人將他殺了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