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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刺眼。他在北京住的是小洋樓,睡得是床,和媽住在一起炕上都鋪著油布和被褥,因為夏天睡在上面會受涼,這人……一張泥皮,怎么睡?朱清和沒看到他臉上的表情,一身黏糊糊的臭汗,哪兒都臟,脫了衣服,光著膀子說:“你吃過了嗎?我先去洗洗,你要是急著回去,我把飯盒洗了,明天早上送過去?!闭f著走出去,揭開大甕上的木板,舀了一盆水,痛痛快快的洗了一遍,去掉了身上的酸痛,舒坦多了,吃飯都覺得香。阮穆坐在他身邊看他快速撥拉飯,皺眉看著他這吃相,活像幾輩子沒吃飽飯過一樣,偏偏就是這個人……本來想說什么,最后還是放棄了,等他吃完洗好飯盒,他依舊在外面坐著,蚊子越來越多了,在耳邊嗡嗡地。朱清和雖然極累,可是卻睡不著,他知道今天晚上怕是不好過,身體應對如此繁重的勞累,一時難以應對,看來得疼個幾天才能好。天還亮著,他起身去外面找了些結實的木板來,正好那天收拾過屋子發現角落里還有一把斧子和幾顆釘子,照今天那樣背太吃力了,手負在身后不能動就不得勁,還有一起一放也很麻煩,所以他想做個背磚箱子。阮穆坐在那里看著他先是削木頭,然后又用手來回比對尺寸,皺著眉頭想了好一會兒,才決定了長寬高,舌頭碰了下有些干的唇,開口問:“清和哥,你在哪兒干活呢?我看你剛才的樣子,倒像是去泥堆里打滾了?!?/br>朱清和已經開始忙著加固了,聽他這么問,想了沒想,直接說:“出力氣的活能有幾個好的?你還小,知道這些也沒用,快開學了,你也該回北京了吧?”阮穆伸長腿用腳后跟在地上來回磨蹭,聞言頭也沒抬,好半天才應了一聲。朱清和沒將他放在心上,都說本性難移,重新來一世阮穆脾氣只變好了一點,也許是看在自己是王老師得意弟子的份上才愿意和自己說話,對其他人照舊是眼高于頂,拉著張臭臉,好像誰欠了他錢沒還一樣,本來稀罕城里人的一幫孩子全都不愿意靠近他了,私底下罵他是個假洋鬼子,擺派頭,裝模作樣。弄固定的事一個人不方便,朱清和轉頭沖他示意了下:“過來幫我按著?!?/br>阮穆手伸的快了些,木刺扎進rou里一陣疼,他忍不住叫了聲,朱清和白了他一眼:“給誰不是抓光面,你怎么自己往上頭撞?我給你看看,你們這些大城市的就是嬌氣,擱我們這里,別說做這活,連針都得會拿。好了,拔/出/來了,長點心?!?/br>阮穆冷哼一聲,他活了這么大,還沒人敢數落他,要是在自家大院里他早發脾氣了,這會兒什么也沒說,聽話地扶著,看朱清和不停地敲敲打打。朱清和用斧子將木頭削薄到能承受重量的厚度,自己背起來也不吃力。在磚窯廠他就想了這個法子,所以就連那塊系帶的皮子也帶了回來,將兩樣東西弄好,背在身上試了試,正合適,靠著墻放好,看向阮穆說:“天也不早了,我們一塊走吧,我去打點煤油順便送你回家?!?/br>朱清和想了想決定還是打起精神去見見王老師,這輩子他認識的人里也只有這位老師是真心疼他的,說句難聽的話,親爹媽都不擔心自己兒子的前途,偏偏和他沒什么關系的老師卻這般費心費力,前世的他辜負了王老師的一片心,就算看到老師臉上的失望還是固執地南下,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從頭到尾就是一個笑話。村里的小賣鋪賣的也不過那幾樣東西,雖然單調卻全都是人們買不起的。阮穆說的蠟燭,對他來說還是用不起,村里人就算家里通了電也是省著用,生怕電工抄電表收電費的時候‘好看’。阮穆看他手里拎著煤油,和老板討了根線當燈芯,還給他買了幾顆蜜棗,將一張錢遞過去,等找了錢才出來,蜜棗拿在手心里黏黏的,他在家里是不吃的,這會兒鬼使神差地塞了一顆進嘴里,甜滋滋的,很好吃。朱清和前世一直到離開家去南方都沒嘗過蜜棗是什么味道,這時再次看到卻發現不再像當初那般渴望了,不曾擁有過的東西在更大的渴望之下就算不得什么了,因為以后他會擁有比這個更甜更好吃的味道。王老師吃過晚飯正在家里備課,她很喜歡教書育人這份工作,和那些一門心思往上爬的人不一樣,她是真想將會的東西交給孩子們,不然她不會離開北京那么好的城市來這個在爸媽嘴里是鳥不拉屎的地方了?,F在終于遇到個好苗子,她一定得把清和這孩子給教好了,也好讓爸媽看看,她不比別家孩子差。只是她把精力全放在教學上,對家庭難免有疏忽,再加上她的丈夫犯了不可饒恕的錯,她執意離婚,生生把那個人人羨慕的紅圈子給炸暈了。聽到院子外面傳來聲音,她抬頭一看見是朱清和和自己兒子,臉上的笑忍不住泛大,站起身道:“清和來了,我還想著去看看你去,這一碰上教案就停不下來了?!?/br>第5章朱清和想起來了,王老師不只是忙著備新學期的課,教育局已經定下來認命她當朱家村中小學校的校長,這陣子正忙著接手學校事務。村里的校長可沒大城市那么吃香,老師少,學生也少,一到干農活忙的時候,教室里能坐五個就得偷笑了,出去逮人還是得挨家長的抱怨。最愁的還是開學前,張羅那些到了年紀的孩子準時去學校,跟個陀螺一樣轉不停。這個時候很多人都覺得上學是最沒用的事情,壓根比不過拿在手里的錢最實在。朱清和笑著說:“我知道您忙,您別cao心我的事了,要不是您,我現在只怕就被扭送到火車上去了。我不后悔,我一個人過得挺好的?!?/br>王老師瞪了他一眼:“你個孩子哪能知道過日子的苦,我明兒再去勸勸你爸媽,你也別犟著了?!?/br>朱清和趕忙阻攔道:“王老師,我不會低頭回去的,您也看到了,我爹媽心里只記著我弟弟,別人當我小看不懂,我哪能不知道。我爹媽送我去南方壓根不是讓我去享福,只是讓我幫著供我弟弟上學、娶媳婦,我是死是活,他們才不會放在心上?!?/br>“哪有你……”王老師的話說不下去了,在農村重男輕女和偏心是最常見的,她也不知道該怎么勸和這一家人的關系,現在看朱清和是鐵了心,她只能嘆口氣:“我讓人幫忙給你留意個簡單些的活計,我在想想辦法,能幫就多幫幫你?!?/br>“王老師,不用了,我已經找到活了,已經賺夠學費了,您別擔心。還有,您別竟照顧著我,村里那些人看不得別人好,到時候嚷出些閑話來多糟心?!?/br>王老師被他給逗笑了,伸手輕輕拍打了下他的頭:“你個小鬼,從哪里聽來這些歪理?!钡鞘聦嵄揪褪侨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