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K一愣，等回過神時展灝宸已經轉身走遠了，只剩下屋里幾個面色微變的同伴。

“辦好了？”揚殊墨裹著被子，臉色仍有些蒼白。

展灝宸正低頭削著蘋果，“當然，現在就等拘留所那邊的電話了?！?/br>
“你這招兒夠損的，萬一他在里面出事可怎么辦？”

“放心吧，我跟那兒的獄警是哥們兒，他會24小時盯著的，倒是你，現在覺得怎么樣了？”展灝宸一邊說著一邊將削好的水果遞了過去。

“能吃能喝，好得不得了?！睋P殊墨啃了一口蘋果，目光滑過展灝宸受傷的手指，他記得那是那天被自己不小心咬傷的，幾乎深可見骨的傷痕讓他內疚之中更多了一份感動。

但事實上比起這個還有另外一件事更讓揚殊墨不安。

那夜展灝宸落在他唇上的那個吻……

如果說他和展灝宸重逢后的那次歡愛是場出于本能的意外的話，那這個吻又是什么……而最讓他茫然的卻還是他自己，明明醒著，卻要偽裝成熟睡，只有他自己清楚，那并不是在逃避尷尬無措的處境，而是在小心翼翼地享受著某種莫名的愉悅……

展灝宸笑笑，他知道揚殊墨只是在安慰他，他仍時不時便會犯癮，但相對于之前幾天來說已經好太多了，借助一些藥物的幫助，揚殊墨已經能熬過那些痛苦，只要不再復吸，癥狀會越來越輕，那么回歸幾年前的生活也許并不是什么難事。

展灝宸感到一陣輕松，他覺得失去的那幾年時光其實是可以慢慢補回來的，他覺得他們之間突然多了很多時間，多得足夠他去處理一些事，一些困擾他多年，讓他既茫然又倉皇的情緒……

“等、等一下！”揚殊墨緊張地按住了展灝宸正在擰鑰匙的手。

“干嘛？你緊張什么？”展灝宸望著一臉不安的揚殊墨，覺得有點好笑。

“要是、要是他們問起這些年我去了哪里我該怎么回答？”

“放心啦，有我呢?！?/br>
“你管什么用??！”

正在二人對話的檔口，門咔嚓一聲開了。

“早就看見你們倆上樓了，左等右等也不見動靜，在門口商量什么呢？”展父臉上掛著慈祥的微笑站在門口。

“啊，老爸，殊墨他有點緊張哎??！”腳上一陣劇痛，展灝宸呲牙咧嘴地住了嘴。

“是小墨嗎？”正在廚房炒菜的展母聽到聲音忙從廚房跑了出來，看到緊張站在門口的揚殊墨先是愣了片刻，隨即上前一把將他摟在懷里。

“你這孩子！這么多年跑哪去了？你知道讓我們多惦記嗎！居然瘦了這么多，這些年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展母一邊使勁地捶著揚殊墨的后背一邊不停地埋怨著，說著說著眼淚便流了出來。

高中時揚殊墨經常出入展家，高考前更是在這里住了很長一段時日，展母非常喜歡這個孩子，甚至拿他當親生兒子一樣看待，他失蹤后，夫妻二人也著實心痛憂悶了很久。

多年未有親情呵護的揚殊墨心中一陣溫暖，他緊緊地摟著展母，眼圈一紅竟也控制不住地掉下淚來。

“好了好了，老媽你不要再捶殊墨了，他那么瘦，會被你捶出內傷的，而且我們都還餓著肚子呢，快開飯吧開飯吧!”面前的一幕讓展灝宸鼻子也酸酸的，但是放任下去還真不知道他老媽要哭到什么時候，于是他忙打斷了這場重逢悲喜劇，推著眾人進了客廳，展母也回過神來，安頓了揚殊墨后便開始忙里忙外打點豐盛的晚餐。

“來，再嘗嘗這個，都是小墨你當年愛吃的菜，看你現在瘦的，以后記得天天來伯母家吃飯，不出一個月絕對把你養得比灝宸還壯?！?/br>
“老媽，殊墨的碗里都裝不下了，好歹給您兒子留點吧！”

“你夠壯了，少吃點也餓不死！來，小墨，嘗嘗這紅燒排骨，是你伯父我的拿手菜?！闭f著展父也夾了一筷子放進揚殊墨的碗里。

由于展灝宸事先已經打好招呼，即便有著滿腹疑問，夫妻二人終是沒有開口詢問揚殊墨當年失蹤的緣由，只是這飯桌上卻仍是少不了種種的噓寒問暖，情真意切讓脫離家庭生活已久的揚殊墨一次次的紅了眼圈。

一桌人邊吃飯邊敘舊，時間一晃已近深夜，窗外電閃雷鳴下起暴雨來。

“這雨這么大，怕是一時半會也停不了，今晚你們就別回去了，就住這兒吧，灝宸這些年不在家，他的房間我們基本沒怎么動過，雖然小了點，不過你們高三那會兒可是在那擠了好幾個月呢。哎，好像就是昨天的事兒似的?！闭鼓敢贿吺帐巴肟暌贿呅χ貞?。

房間的確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書架角落躺著一本厚厚的英漢大辭典，翻開書頁，上面圈圈點點的各種注解，是自己當年親手幫那個笨蛋寫上去的?！盎腥绺羰馈边@四個字過于復古文藝，還有那么一點點矯情，揚殊墨并不喜歡，但這一刻他的腦子卻只能浮現出這四個字。他合上字典，默默地嘆了口氣。

展灝宸走進房間，胡亂地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揚殊墨那一瞬間的落寞神情剛好被他看在眼里。

“這些年我很少回S市，就算回來也很少會回家過夜，”展灝宸從揚殊墨手中抽走那本字典，靠坐在床頭輕輕摩挲已經破損的書脊，“因為每次回到這個房間我就會想起高三那會兒，想起你出事之前住在這的那些日子……不想忘記，可也不愿想起來，既然已經接受了你消失掉的事實……你知道，其實我根本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爺們兒?！?/br>
展灝宸苦笑了一下，然后他抬起頭看著揚殊墨，眼中洋溢著慶幸和喜悅混織的神采：“不過感謝老天，你終于又回來了?！?/br>
揚殊墨望著展灝宸，他知道對方說的回來不單單指自己再次重現于他視線之中，還指自己終于擺脫了毒癮，可以重新回到曾經的“揚殊墨”的軌道中來。那脫軌的六年雖已崩壞逝去無法重建，但逝去的何不就任它逝去，因為切掉壞掉的“過去”，名為“現在”的部分才會再次擁有新的起點，起點被重新掌握，那遙遠另一端的“未來”便也已在自己的掌中了。

釋懷的笑容在揚殊墨的臉上綻放開來，燦爛得就像回到六年之前。

“睡吧”。展灝宸微笑著，將手中的字典扔給了揚殊墨。

“嗯?！?/br>
“你發現了嗎？咱們兒子變了，自從小墨那孩子失蹤之后，灝宸就像變了個人，整天繃著臉冷冷的跟塊石頭一樣，如今那個嬉皮笑臉的小子終于又回來了?！闭垢柑稍诖采夏樕蠏熘σ?。

“嗯，都是因為小墨回來了，當初也是因為他的離開……那孩子，對灝宸的影響真的太大了……”展母雖然感到欣慰，但一絲淡淡的憂慮卻隱隱地盤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第四章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