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被緊緊捏住的葉未雙卻不感到疼，只是任由他發泄著自己的興奮和欣慰。等韓毅笑完了，他才道：“師兄可知，師尊去了何處？”

韓毅道：“這我也不清楚。他將你囑托給我，就出門了。至今還未回來。不過在我進來以前，各大朝主便已出門十分頻繁，想來外界情勢算不得好，師尊許是忙這去了?！?/br>
葉未雙的眼神閃爍著，沉默了一會兒，接著道：“我想起來?！?/br>
韓毅聞言連忙松開了他，扶著他的胳膊想要借他一把力。但出乎意料的是，葉未雙起身十分輕松，就像根本沒有因為長久坐著而血液循環不暢的問題。他的幅度甚至將韓毅都帶了起來。只是他起身的時候姿態很怪，腰肢有些古怪的扭轉，就像是某種魚類或者蛇類游動或爬行的姿態。他似乎在竭力克制，卻依舊露出了一些端倪。

韓毅只當他是坐了太久了，一迭聲地問：“如何？哪里不舒服？腿腳疼么？”

葉未雙扶著他的肩膀站穩了身子，笑了笑道：“不疼。沒有不舒服?！彼h視了一圈四周，視黑暗如無物。略長的發跟著劃過弧度。

韓毅掏出了幾顆夜明珠擺在一旁，屋子里頓時亮了起來。弱光之下，韓毅看著葉未雙的面孔，忽然就產生了一種古怪的想法。小師弟似乎和原來的小師弟有那么點兒不同了，就像之前看他還只是覺得外表變化了些，卻是正常，如今一睜開眼，頓時全身靈動了起來，好似什么龐然大物的復蘇……

葉未雙看著韓毅笑道：“十二師兄，你看著我干什么？”韓毅愣了愣，覺著這語氣只會是他的小師弟不假。他頓了頓才說道：“怎么突然就覺得……你長得有點兒傷風敗俗?！?/br>
葉未雙一滯，一拳摜在了他肩上，笑罵道：“你又損我了?！?/br>
韓毅覺得他那一拳也出得十分微妙。腰帶動肩膀，肩膀帶動手肘，手肘帶動腕子。本應是極具威力的打法，卻不知怎的由他使來似乎有些古怪的扭曲。就好像他全身的骨骼都十分柔軟，可以彎曲到任意弧度一般。還帶了點兒陽剛之中的扭動，如同生了韻律一般。

韓毅“嘿嘿”一笑，沒有接話。他那話是說真心的。不知怎的，碧金色雙眼的葉未雙看著眼尾細長，黑發在暗里像是能生光般，襯得膚色魚白。他的每一舉動之間都帶著一股古怪的擺動，如同水里游動的生物，又像是在順應著氣流一般。

明明是筆直站立著的人，明明一副絕佳的男子骨骼，看著就偏生讓人覺著多生魅態。不是女子的媚態，倒像是那種妖物的魅態，多看兩眼便會恍人心智似的……

葉未雙看韓毅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看，笑了笑道：“師兄，你先前說的向師父領任務是怎么回事？我想聽聽?！?/br>
韓毅一愣，接著眼睛睜大了道：“你……之前我說的你都聽見了？”

葉未雙笑而不語。

韓毅見他不答，也只得回道：“各朝的弟子，只需達到一定的修煉時日，便能去向師門領任務了。有些是朝里為了歷練弟子特意派下的，有些卻是弟子為了磨練自去領的。完成之后師門之中也有獎勵，俱是為培養弟子所為。你來學院也已逾半年，又是內門弟子，這資歷已夠領任務。待師尊回來了，我便帶你去尋他?！?/br>
葉未雙似乎沉思了一會兒，接著點點頭道：“師尊快回來了?！?/br>
韓毅一愣，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葉未雙但笑不答。他摩挲著胸口一個掩蓋在衣服里的血紅色墜子，眼睛望著一個方向。

*

果真如葉未雙所說，鳳燚兩天之后就回來了。

斗室之中的葉未雙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他來了?！闭谛踹抖熜至盂E斑斑的歷史的韓毅一愣，丈二和尚摸不著后腦，道：“什么？”葉未雙道：“沒事?！贝藭r鳳燚正在紫云學院五千米開外。

葉未雙的軀體感到他已然十分接近，隨后，屋子里的蒲團開始叫起來：回來了，回來了。

接著屏風同架子也開始叫了起來：他回來了，鳳燚回來了。整個屋子都開始了無聲的鳴叫。這聲音只有葉未雙聽見了，只有破除了一切封印的葉未雙聽見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出屋。因為整個屋子都被一個巨大封印所封閉。為的就是悶住他那不受控制的溢散的靈力。鳳燚本身的靈力就是狂暴的，要壓制住他剛剛進階的靈力要花費力氣，卻不算太難。在鳳燚離開的幾天之內，他都在以意志同本能拼斗，一步踏錯，他便會成為毫無意識的野獸。好在，鳳燚作對了選擇。他將韓毅送了過來。同葉未雙共歷過生死又足夠聒噪的韓毅無時不刻將他的聲音送到葉未雙的耳朵里。被鳳燚的靈力強行壓制不變回原形的葉未雙，總算是找回了自己的意志。這是一場殊死的搏斗。一旦他輸給了本能，他再也不會是那個葉未雙。他本就是兩種妖物的集合體，要他回歸為人形，以人類的法則約束自身，是天人難以預想之事。

葉未雙沒有把這一切告訴韓毅。他沒有告訴他自己在混沌之中偶爾聽到他的聲音是多么驚喜，也沒有告訴他自己做了無數個或短或長的夢。他夢到過自己的搭檔——莫離離魂死去，也夢到過戰火之中的紫云。他看見了下界的很多面孔，有一些不是人臉。他還看到了一個鬼族。還有一些抽象而無意義的圖象……

更多的時候，他看見的是一條金色的巨龍。金色的鱗片，還有蔚藍的水。他恍惚能看到如同冰凌狀的固體。他在一片的荒怪陸離之中曾經看到過一個模糊而鮮明的景象。他被封閉在冰川之中，雙眼透過冰，能看到外面扭曲的折射而來的影像。那就像是個冰川做成的陵墓。他看到一個黑衣的男人像自己走來，似乎說了什么。聲音很奇怪，但葉未雙覺得他懂。就像他唱歌的時候發現郁劍根本不理解他唱的是什么。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似乎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強行將他拉扯而去。他一開始無法辨認出那聲音說的是什么。但漸漸的他意識到了。一個人的面相從他面前浮現出來?！啊煹堋?/br>
此后關于三界的夢逐漸多了起來。有時候他覺得自己看到了韓毅?？吹剿谧约旱纳磉?，看到他累得睡著。但這些情景很快就會消失。他不知道自己是醒著還是睡著。他知道有很多曾經一起生活過的伙伴睡眠時候都不用合眼。它們沒有眼皮。

這些夢在葉未雙清醒之后，都如同曇花一現般立刻煙消云散了。他只記得一些模糊的片斷，忘卻了具體的內容。在某一刻他覺得自己該醒了。

葉未雙在看到韓毅驚愕的表情之時多少感到有些后怕和驚魂未定。他下床的時候，殘留著本能的身體還帶著本體活動時候的習慣。葉未雙在之后的兩天盡力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