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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瘋了嗎?黃煜斐捏著卡片蹲下,嘴角抽搐,仿佛他的面部肌rou也跟著大腦一同陷入了茫然。開車往那方向去的時候,黃煜斐的絳色賓利幾度險些與前車追尾。音響放的是李枳給他寫的旋律,可他聽得差點七竅生煙。黃煜斐是憤怒的,對擅自前往禁地的李枳,更對事到如今仍然懦弱的自己。沒錯,他想到那棟樓,那片車庫前的低地,仍然心悸不已,而當他清楚地認識到自己正前往那處時,甚至快要顫抖,快要六神無主。最讓他懊惱與絕望的是,先前做的那些心里建設,諸如“過去已與你無關”的自我暗示,現在卻顯得脆弱不堪。他大概還是輸了?爛在根上的那塊并沒有挖去,甚至沒有埋好。殺人的洪水從不曾退去,從他心里誕生的怪物根本無法除掉,而一幢破爛的樓,照舊威力無窮,能給他砸上當頭一棒。而最愛的人,就在最恨也最怕的地方,等自己。這組合,黃煜斐感覺危險而嘲諷,于是只能苦笑,內心正如明火燒燎。他用二十分鐘開到目的地,用五分鐘拔下車鑰匙并枯坐,用兩秒鐘推開車門站穩。然后他站在那荒蕪的庭院外,看著樹冠之間冒出的尖頭屋頂,抽一支煙。煙是李枳的味道。不對,煙怎么夠。還沒抽完一半他就呆不住了,當煙頭在羊毛大衣上燒出圓洞,鼻間傳來蛋白質灼燒的詭異香氣,黃煜斐猛然清醒。他暗罵一聲,又踹了自己無辜的轎車一腳,推開朽爛得不成樣子的鐵藝側門,進入了他的奧斯維辛。有個老園丁一直守在這里。他已經不再修剪這偌大庭院里的花草,當他看見那位在黃家上下都有名的小九少爺從繞滿荊棘的月季走廊里鉆出來,面色不善,瞇著眼往自己身上瞧時,只是點點頭,指指那棟紅樓背后的方向。那兒有個人不久前急匆匆地過來,此刻正在等他的少東家。黃煜斐當然也知道這一點。他緊盯手機上越來越近的紅點,強迫自己不去和那建筑對視,繞著它周圍的小路疾走。這路太短了,短得嚇人。很快,陡坡就在眼前,而那片低地,就在陡坡后面。看看,看看現在這個樣子,你真是個不可理喻的失敗者,都是你活該!他只能沉默著對已然冒出冷汗的自己大罵,覺得五臟六腑都絞纏在一起。四圍是這樣安靜,他緩緩爬坡,逐步接近他曾經親眼看著母親倒下時,站的那塊灰色的大理石磚。然后他抬頭,猜測李枳應該在前方五十米處,坡下最低的地方。李枳就在那里。看到李枳的那一秒,黃煜斐的憤怒平息了,心也安定了,好像即將要失控的病人吃到藥??赏瑫r又有種固執的威脅感闖進心口。這一切導致他踟躕不前。他仍覺背后那樓看來十分兇惡,像有猛鬼出沒,滿心惡念地盯著自己,要把他看透。卻見李枳一下子注意到他,隔著鼓動微風的、漂浮不定的空氣,李枳的聲音如此溫柔:“還挺迅速,飯吃了嗎?”黃煜斐僵愣道:“你來這里做什么?”“我等你過來呀,”遠遠地,李枳揮手,“哥——你快點過來!”黃煜斐聞言,還是釘著,他的愛人站得不遠,就在離他不到五十米處,可這五十米曾經被臟水填滿。望過去,那里有條樓影的界線把李枳分成兩半,一半在陽光下,一半在陰影中。天上的碎絮般的云在逸散,陽光偶爾會被遮住。黃煜斐顯得有點無措。倘使那里真的存在什么險惡的東西,比如真正的洪水,需要他過去救李枳,他的猶豫反而會少些——他根本就不會猶豫。但這一刻,那里看起來如此平和,平和得過分。“過來啊,別慫!”李枳叉腰瞪眼,“都到跟前了,別讓我覺得你膽小鬼!”“你瘋了!”黃煜斐捂著臉蹲下,萎靡地,像在生悶氣,“我不去?!?/br>“那我就一直站這兒?!?/br>“小橘,別鬧?!?/br>“你要是不自己走過來,把我拉走,”李枳大聲宣誓,“我就一直這么看你,盯你!過一千年我成望夫石,你記得給我拋拋光?!?/br>“……你知道我不想回到這個地方?!?/br>“可你還是來了,對嗎哥?你說過時時刻刻都能找到我,你做到了。我就知道你會來,不會要我等很久?!?/br>“……”黃煜斐似乎鐵了心不動彈。無論黃煜斐看起來怎么不情愿,李枳就是不動,站在樓影里,皮膚白得發藍。他也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沖他笑:“所以我哥這是為了我才克服障礙呢,咱再往前一步好不好?”“我覺得沒有必要。真的,當這個地方不存在不好嗎,”黃煜斐啞聲道,他終究是站直了身子,卻無法邁步,“小橘你過來,我們回家,北京的家?!?/br>“有必要,非常有必要?!崩铊讏讨鼐o緊望住他,“哥,你過來在這片地界走一趟,就是戰勝了它。你在這兒把我抱住了,拉走了,以后就不會再在潛意識里害怕你愛的人被吞噬?!?/br>黃煜斐把每個字都聽得小心翼翼,身體試圖向前,他重心甚至都是前傾的,可他腳底就像是黏住了,茫然地問:“就不會了嗎?”“不會了,我向你保證,我看好多書,研究了好半天才想出這個方法,就和我治喉嚨是差不多的道理,從根源找,這兒算一個吧,”李枳站得筆直,“這個地方老是在你心里,簡直是心魔了,晚上噩夢都在這兒,我聽過你說夢話。所以你說要當它不存在,根本就不現實。所以咱們得把它了結了?!?/br>見黃煜斐不發一語,李枳繼續道:“其實和家里的那些矛盾,本質問題也有一部分出在這個地方??謶?,還有仇怨的源頭,不就在這兒嗎,”他兀地頓住,似有哽咽,才又開口,“哥,我……我是真的不想讓你再活在煎熬里了,你一個人,已經苦了這么久,苦成習慣了,沒理由變更苦,苦一生??傊业门阒?,我們兩個,一步步,從這陰影里邁出去,慢慢來也沒問題,然后,你帶我去哪兒都可以。我們是自由的?!?/br>赤裸裸的誘惑,以及關心,簡直燙手。黃煜斐緘默著,向前邁了一步,又邁一步。他不可置信,卻又近乎癡狂地看著大約五十米處那個纖直的身影,像在試圖確定什么依托,又或許那叫責任感——那種正視自己的責任。當你并不是獨自存在這個世界上,你似乎就沒有理由沉湎于脆弱之中。“對,就是這樣,”李枳聲音很軟,那種青蔥的鮮嫩,卻像有一副硬骨撐在里面,“然后繼續邁步就好了,我哥腿這么長,馬上就能碰到我?!?/br>黃煜斐照做了。他低下頭,迎著西風,覺得自己好比初初學步的幼兒。而事實上,每一步他都邁得穩定,甚至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