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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添麻煩,他又想,然后近乎氣憤地刪掉那條轉發已過10萬的日常,走到醫院門外的寒風之中。和香港一點也不同,北京的凌晨十二點半是真正意義上的夜晚,哪怕市中心的街道也是寂寥的,人影車影皆無。隔一條馬路,以及幾行枯樹,已經歇業的商圈大樓墻上,巨幅海報被燈光打得十分亮眼——那是的宣傳,仲夏殺青,現在就要上映了。祝炎棠記得拍海報的時候自己腰疼得想要斷了似的,拍完之后呢?當天下午好像就去農村錄節目了。他仰起頭,看著穿得像個嘻哈歌手的自己,巨大的,意氣風發的,死撲街,孔雀一樣,他罵他。就這么在陰影里站了一會兒,似乎沒有狗仔可躲,就算被拍,也沒什么爆點,于是更加索然無味。這種完整露出一張臉,平常地面對這個世界的感覺讓他覺得無比陌生。最后一次這樣,是什么時候呢?八年前他十六歲,也是這樣一個殘雪的冬夜,祝炎棠在布朗克斯的街頭瑟縮著游蕩,他饑腸轆轆,精神恍惚,撞上兩個黑人兄弟還挨了七八拳。他懷疑剛才在拖欠三個月工資的同性戀酒吧打工時,那個絡腮胡??屯嗨呐趶椌评锛恿撕B逡蚧蛘叽核幰活惖呐K東西。他怕極了,不顧老板的追罵落荒而逃,大聲唱著全是臟話的歌給自己壯膽。嗑藥使人喪失斗志,無家可歸也使人厭倦,好像下一秒就要死了,祝炎棠醉眼迷蒙,盤算著只要有誰愿意撿他走,給他個干凈去處,讓他跪下做狗也無所謂。命運到達最低谷,他口鼻灌著冷風,幾欲嘔吐,他看見自己始終在谷里卡著,以為剩下的就是這樣一輩子。就在這時,他遇見了謝明夷,一個言談可疑的自稱是經紀人的年輕男人,年輕得仿佛剛剛成年。那家伙要攔他,居然直接迎面把跑車開上人行道,煞有介事地搖下車窗,這樣大費周章,只為說句說他天資好,生了副該上大熒幕的五官,有大紅大紫的氣韻。要他一定相信他。祝炎棠想,神經病???面對毫不掩飾的白眼,謝明夷卻仍然那么彬彬有禮。他溫和地、堅決地、不疲倦地想要說服他,祝炎棠最后跟他走的時候感到迷茫飄忽,料想自己大概要被賣掉器官。之所以還是愿意跟他走,是因為那人在他對英語法語日語普通話毫無反應之后,又講起了粵語。多親切,多好聽,是祝炎棠的家鄉話。我是偷渡客,你能帶我回香港?他嘔吐完抹著生理性眼淚,這樣問道,潦倒地靠在臟兮兮的墻角。因為太久未歸,已經不太能把家鄉話說好,祝炎棠問謝明夷的第一句話,還是用的英語,松垮的布魯克林腔。當然,先在這邊學成,然后回去安家,做大明星。謝明夷把他扶著,讓他好好站直了,給他圈上圍巾,沖他暖乎乎地笑。可能是藥勁兒太足,磕得上頭了,眼中謝明夷平淡無奇的臉上好像多了某種從不屬于這人間的炫光,刺眼,仿佛致命。祝炎棠當即就覺得就算受騙,就算少一顆腎也沒關系了。他坐在謝明夷的車上,閃閃發亮的曼哈頓上東區就在前方。那一刻祝炎棠感覺自己在飛。到后來,他的器官當然好好地保住了,他甚至離開了那個噩夢般的酒吧,那個充斥毒品酒精性sao擾的泥沼,連帶著他為了存活而做的各項兼職一同遠去?!岸际琴v活,不該你來做?!痹诩~約富人區住下后,他總聽謝明夷這樣講。那人總是笑吟吟的,很欣賞地看著他的臉孔。也僅僅是看著他的臉孔。也正是從那個冬夜開始,祝炎棠作為謝氏大公子的“處女作”,和他經歷過冷眼和熱議,去過地下和天邊。最初留在美國的那段時間,除了學習表演,祝炎棠這個高中輟學的、在百老匯爭著演尸體混飯吃的悲慘家伙,還被謝明夷送去名校學習藝術史,研讀莎士比亞。三四年光景瞬剎而過,祝炎棠帶著種苦孩子的用功勁兒學成了,主演的話劇在百老匯早就成了沒有空位的熱場,比他大三歲的謝明夷也拿到商法兩個學位,于是回國。再之后,在國內熒幕上扎根,從沒臺詞的男七男八變成除了男一不演的正紅牌兒,不過是謝氏全力一捧,時機一來,他也按計劃抓住罷了。不過,當然,他們之間從未越界,祝炎棠當謝明夷為大哥,為知遇之恩,為他的公司賣命工作,對方也只是以經紀人自居,仿佛只把祝炎棠當作一個滿意的作品。但他們確實有過快樂的時光。至少在祝炎棠看來。理所應當。祝炎棠甚至以為,無論演什么,謝明夷都會一直像這樣,在保姆車里陪他,給他腰上纏暖手寶,和他分盒飯吃,幫他挑出里面的蔥姜蒜,也會在他拍完戲又去趕著錄綜藝時,很溫柔地說“辛苦我家小棠了”。但謝明夷沒有。謝明夷摘下經紀人的胸牌,毋庸置疑地坐上謝氏頂層的辦公室,然后祝炎棠的保姆車里換過無數個照顧他腰病的人,直到今天。這結果早已注定,也絕對說不上不好。祝炎棠仍舊在片場像花蝴蝶一樣吸引所有目光,揮灑或許存在于體內的那點熱情、天賦和才華,接踵而至的是金錢、名譽、歡呼、太多太多瘋狂的愛……他擁有了自從父母意外去世自己流落異鄉以來,自己渴望的一切。那些人愛的是他的臉,他的作品,還是他?祝炎棠也考慮過此類低俗問題,然后他又發覺自己這個人,一無所有,也一文不值,純粹自找苦吃。最可惡的是,人總是不知滿足,得不到最想要的,就把已經握住的那些看作垃圾。祝炎棠也知道埋在自己體內的是自私自利以及貪得無厭,他竟對恩人有癡心妄想!但這種情愫的產生,曾救了他,誰也不能質疑其合理性!他努力忍這么久,看清自己這么久,害怕自己實在無法繼續堅持了,尤其在這樣一個引人回憶的、冬天的夜晚。他和八年前一樣在建筑的角落踩著積雪躲著大風,卻遲遲不見謝明夷追來。能和自己老板鬧成這樣,也真夠強的,能喜歡一個人這么長時間,甚至記得那條圍巾是什么牌子,藍灰各有幾個格子,也真夠厲害——他經常在夜里像變態一樣把它拿在手里數,羊毛都磨薄了。祝炎棠無聲冷笑,又開始嘲笑起自己的多余,反正那個對誰都只會假惺惺微笑的家伙,現在應該在急診室給寶儀姐倒熱水吧?巨大的委屈,混著一種多巴胺作祟的沖動,毫無防備地涌上祝炎棠的頭腦。憑什么,我憑什么不行?是差在臉蛋上還是差在真心上?他重復這個念頭,抵著墻壁點了根煙,剛吸一口就被吹滅,他也不管,只哆哆嗦嗦地撥出號碼,再哆哆嗦嗦地等人接聽。對面沒什么好氣?!翱?,你癡線啊,現在在哪里?寶儀姐都自己回家了,”謝明夷就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