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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眼目睹溫是安對她的體貼照顧,心里早就認為他們關系不一般,所以根本沒有懷疑黎無思的話。 “剛才我看到看護推溫先生到后院去了,你到那里去看看吧?!?/br> 謝過護士,黎無思快步向后院走去,一步比一步更快,眼看走廊出口越來越近了,心里卻忽然緊張得厲害,腳步不自覺慢下來,再慢下來……終于停在出口處,就是不能再往外跨出一步。 她害怕她的直覺不準,更害怕……更害怕什么?她竟然說不清楚,只覺得心慌不已。 一位病人家屬抱著孩子從院子里走過來,孩子手里抓著塑料氦氣球。氣球隨著孩子的動作移動,表面折射的陽光正好晃到她眼睛里,她頓時感到眉心一陣強烈的暈眩,眼睛隨即緊閉,腦海中飛速略過一些場景碎片。過了一會兒,她睜開眼睛,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罩上一層晃晃悠悠的暗綠色。 頭部的暈眩在繼續,她忽然看到了不遠處坐在輪椅上的那個男人。他正背對著她坐在人工蓮花池邊,陽光下的背影說不出的熟悉。她鬼使神差般地向他一步一步走去,眼前飛過的場景碎片越來越多,一點一點和這道背影重合,一點一點化作尖利的針,刺著她的心。 劃拉——她仿佛能聽見時光呼嘯著從并不遙遠的過去闖到她面前。 四年前的那個午后,面對著所有人的質疑,她懷著最后一絲希望看著站在窗邊的那個人。她多么希望,“我有證據”這四個字不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那天陽光很好,在他的絨面外套上灑下一層金沙似的,他整個人都籠罩著溫暖的光暈??墒?,她卻只能感到刺骨的寒意,那種希望一點一點熄滅在絕望泥淖中的寒意。 他設了個局,先是請她幫忙做一份重要資料整合,又讓她帶著裝著資料的U盤陪同他去給客戶做現場演示,然后借口忽然有要事要處理,“恰好”把她丟在啟運大廈外面,她又那么“恰好”地被某機構的義工拉進去參加他們的公益活動,更“恰好”的是,有個陌生男人請她跳舞發起公益捐款。 最戲劇性的是,舞跳到一半,一個女人沖出來甩了她一巴掌,對她破口大罵,指控她是小三。男人把女人強行帶走,走之前還向她道歉。 她的包一直掛在她肩上,直到幾天后需要再次使用U盤時,她才發現它不見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泄密的指控已經戳到跟前。 沒有人會相信溫明義拿走了她的U盤,連她都不會這么想。就在她無法解釋的當口,溫明義居然拿出了啟運大廈的監控照片,那個和她跳舞的男人,居然就是競爭對手的總經理。打小三的戲劇場面,配合著吳昊陽的默認,她無論說什么都成了狡辯。再后來,一切如同按了快進鍵的電影,一發不可收拾。 短短一段路,黎無思卻仿佛走了一個世紀那么久。終于,她走到他身后,握緊拳頭,控制住顫抖的呼吸,輕聲喚他,“叔叔?!?/br> 聽到她這樣叫他,一直呆滯著的溫明義渾身一顫,空洞的雙眼似乎有了一點神采。 看護把輪椅轉過來,讓他面對黎無思,這似乎讓他受到了刺激,食指不斷輕顫著打在輪椅扶手上。 “叔叔,我是無思,你還認得我嗎?”黎無思示意看護離開,由她來照顧溫明義。 溫明義看上去沒有反應,只有眼珠不斷輕微地左右移動,像是眼神無法聚焦,也像是在躲避黎無思的注視。 “叔叔,你為什么要這么做?”黎無思緊緊盯著他的雙眼,這個問題真的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溫明義的食指顫動得更厲害了,嘴唇也跟著發顫,眼珠更快速地左右輕移。 “那天你那樣看著我,你的眼神告訴我,你有苦衷,我更怕是安知道他最敬愛最信任的叔叔居然也會背叛他,所以我什么都沒說。后來你私下找我,你跟我說你會把真相說出來,等你解決了你的問題,你就會證明我的清白??墒菫槭裁??之后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是安到現在都還不知道真相?到底為什么我還是跟他離了婚?” 她一句一句地逼問,每一個字都刺激著溫明義的神經,他整個身體都開始顫抖,臉色越發蒼白,喉嚨里發出嗚嗚聲,下意識抖動雙腿,似乎很想馬上逃離這里。 看他很痛苦的樣子,黎無思調整自己的情緒。她輕輕去抓溫明義的肩膀,想安撫他,告訴他她并不是來問罪的,只是想解決問題,好讓她和溫是安能順利重新在一起。 誰知,她一碰到他,他就像發了狂似的大聲叫喊起來,并試圖掙扎。 “叔叔、叔叔,你別怕,我沒有惡意,我……”黎無思嚇了一跳,被他的反應弄得很緊張,有些手足無措,反而把他抓得更緊,想讓他平靜下來。 溫明義根本不聽她說,也不知從哪爆發出一股力氣,掙扎得更加厲害。 看護注意到異常,從病房里往外跑。溫是安和溫是聰比她更快,已經走到院子里。 溫是安一眼就認出那個和叔叔糾纏在一起的女人是黎無思,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應。她怎么會在這里? 溫是聰還沒看清是誰,話已經喊出口了,“喂,放開我叔叔!” 黎無思愣了一下,下意識抬頭去看,看到是聰的臉,腦子里轟一聲,整個人都呆住了。就這個當口,她被溫明義用力一推,向后退兩步,小腿磕在蓮花池邊沿,失去平衡,落入池中。 “無思!”溫是安立刻回過神來,大喝一聲,扔下手里的保暖飯盒就朝蓮花池沖過去。 聽到他喊無思,原本已經跟著沖上去的溫是聰也愣住了,原來讓哥哥再次發生變化的人,還是她——為什么還是她?看來這段時間家里發生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水,無邊的水,黑沉的水,冰涼刺骨的水,從四面八方圍過來,化成無情的繩索,狠狠網住她,像是要把她絞碎。她不疼,窒息的感覺已經足夠掩飾一切痛苦。 不,不對!為什么她的肚子會這么疼,就像是有一雙手伸進來,硬生生要把她的五臟六腑都拽出去一樣!那里有她不能失去的東西吧?不然,她的眼淚為什么會如此洶涌? 極致的痛楚過后,身體忽然感受到一種奇異的安逸,不斷往池底墜落的黎無思在水中微微睜開雙眼,正好看見最后一絲從水面投射而來的光亮。那光亮隨著水波模糊地擴散開去,遠去,遠去……終于和她封存已久的記憶融合在一起。 孩子! 她本能地張口呼喊,涌進口的水立刻把她的喉嚨堵死了。心中傳來最后一絲深入骨髓的痛,她緩緩閉上眼睛,一點點失去意識,雙手還向上伸著,試圖抓住什么。 最后的意識,是一只手攥住了她的手腕,那么有力,那么溫暖,卻又那么令人絕望。 那是溫是安的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