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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被我的動靜給吵醒了,睫毛顫動著,勉強睜開了眼睛。站在水桶上,我的頭還是只到他的腹部,伸手也夠不到他的臉,就沒有像平常撒嬌那樣摸摸他的眼睛,而是抱住了他的腰。我都看得到上面起了很多很多的雞皮疙瘩。晚上還要刮風呢。我抱著阿萊夫,臉貼在他的肚子上面。一開始我被凍得一哆嗦,阿萊夫就搖頭,我沒有理他,繼續貼在他身上,仰著脖子看他。阿萊夫想開口說話,卻沒有發出來聲音。我看著他滑稽地張嘴嗬嗬作響,笑得樂不可支,半天才明白過來他是要說話。可是我只能夠到他的肩膀,沒辦法幫他捂熱脖子。我跳下水桶,找到了阿萊夫平常用的小板凳。水桶上面還有些水漬,板凳放在上面可能會弄濕。但是阿萊夫很冷,應該不會計較這個吧。我把板凳架在了水桶上,小心地爬了上去。這次我的頭跟阿萊夫的脖子一樣高了。我一只手抱著阿萊夫,另外一只手在衣襟里掏糖。糖是新老師帶來的大白糖,很黏牙,我不喜歡,但阿萊夫很喜歡。我給他糖的時候他從來不肯要,但新老師給他糖讓他干活的時候他每次都很高興,會把糖收到枕頭底下,慢慢慢慢地吃,像是怕吃完就沒有似的。我找阿萊夫玩的時候發現了這件事,之后就會時不時地偷偷往枕頭下面放幾塊糖。我覺得他說不定已經發現這件事了,但他一直不說。糖被我捂了半天,已經有點融化了。我把它放進阿萊夫的嘴里,然后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如果我不這么做,他凍僵了的嘴唇一定會把糖掉出來的。他的嘴唇都起皮了,yingying的劃過我的手心,感覺很難受,我就松了手,告訴他要閉上嘴巴。阿萊夫沒有把糖掉出來,卻也沒有說話。我想那是因為他的臉還是僵硬的,于是把兩只手伸到他臉上用力揉搓。但是我用力太大了,腳下的板凳一滑,整個人從板凳上摔到了地上。冬天穿得多,倒不是很疼,但我還是很想哭。平時我可從來沒摔過跤,丫鬟敢摔了我一定會挨打,而阿萊夫,他對我非常小心,也從來沒讓我摔跤過。真的很想哭。但是哭會把新老師引來的,新老師說不定會叫父親過來,那就完了。我癟了癟嘴,眼淚不由自主地往下掉,最終還是沒有哭出聲。三十二歲以前,我以為整個沙漠上只有這一座園子,而園子里只有我和阿萊夫兩個小孩。十二歲之后,我發現事情不是這樣的。那一年,我頭一次有了同學。巴特爾兩兄弟是沙漠里最有名的商隊首領的兒子中最小的兩個,只比我大一歲,卻比我壯碩得多。父親帶著裹著頭巾的兩個小巨人站在我面前時我幾乎嚇得逃跑。他們父親的商隊路線途徑整個沙漠,運送絲綢與茶葉,還有玻璃和香料,每來往一趟都能賺下買下這座園子的銀子。他們在園子附近的綠洲有一個固定的歇腳點,我的每一位老師也都是商隊帶來的。現在,首領決定讓他的大兒子們跟著他跑商隊,而讓兩個小兒子來園子里上學。跟他們一起來的還有張延。張延是商隊里漢人醫生的兒子,他才七歲,整個人站在巴特爾兄弟身邊就像個小點兒。老師說我和父親都是漢人,但我可沒有那么小的個子。還有胡峰。胡峰是沙漠另一端的那座城市領主的兒子。他有漂亮的眼睛和像是沒有被風沙磨礪過的光滑的皮膚。和我們園子里中式的衣著不同,也不像巴特爾兄弟那隨便用白布裹起來的衣飾,胡峰穿得更加裸露,要是之前的老師看到,一定會用那唱歌一般柔軟的調子斥責他有傷風化的。我們一同念書,學習漢人的文字和歷史。巴特爾兄弟和張延住在一個側院里,每次商隊返回時經過綠洲便會把他們帶走,下次來的時候再帶回來。胡峰的家可比他們遠多了。他的家在沙漠的另一頭,所以他從不回家。開始父親想把胡峰安排到阿萊夫的院子里,我強烈反對,父親便把他安排在了我的院子里。我不希望胡峰跟阿萊夫呆在一起,胡峰會把阿萊夫帶走的。我注意到阿萊夫看胡峰的眼神。第一天父親把同學們介紹給我和老師的時候,阿萊夫就在門邊站著,眼神冷冷地瞟過來。我希望他看我一眼,但他沒有。他是在看老師。從那個宣誓忠誠的儀式開始,本來對老師態度就很不錯的他,更粘老師了。那是當然的,老師救了他啊。我還記得,摔下來之后不久老師就過來了,他把阿萊夫放了下來,又把我帶回去睡覺。吶,我就想不到要把阿萊夫放下來。他肯定會看不起我的。我真的不是害怕父親懲罰,我只是沒想到——不過這跟太害怕以至于不敢想也沒什么區別了。第二天我就因為著涼而發燒了,整個人昏昏沉沉的,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等我好了之后,阿萊夫已經恢復得像以前一樣了。我去找他的時候,他還是會默默地跟我坐在一起干活兒,或者沒事的時候看著天空預測下一次風暴的出現,但我覺得他對我更疏遠了。他不再吃那些白白的糖,也不再在晚上我回去的時候挽留我,甚至很少跟我說話。相反的,阿萊夫更粘老師了。這讓我很沮喪。巴特爾兄弟出來的時候我被他們的體型嚇了一跳,但考慮到阿萊夫在看,我強忍住了逃跑的沖動。這樣一來我才發現縮在他們身后,被小的那個巴特爾身形完全籠罩住的張延。然后胡峰笑著從旁邊走了出來。他長得非常漂亮,像一道蜜色的陽光。一直在偷瞄阿萊夫的我立刻發現他整個表情都不一樣了。我沒辦法形容,只感覺他平時木木的表情像面具似的碎掉了,像是無法承受的痛苦,又像是無法理解的驚喜。他那樣呆呆地看著胡峰,連父親的呵斥都沒有聽到。我于是跑過去把阿萊夫攔腰抱住,以要給新同學和老師倒茶為理由把他半拖半拽地帶出了前廳。我只是不想讓他再看著胡峰而已。我也覺得胡峰很好看,但阿萊夫看得太久了。我不高興。后來父親說要給胡峰分配到阿萊夫的院子,因為阿萊夫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