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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疾不徐地走到阿橋面前:“你左腳上粘的紅色黏土,唯有東城落月崗上方有,不如與我說說,你一個西城郊外的奴才,怎么會去東城, 阿橋?” 阿橋不卑不亢地道:“奴才的好友今日出發去長郡, 奴才一大早便送人去西城,這才沾了點?!?/br> “倒是巧的很?!?/br> 蘇令蠻意味不明地看著他,阿橋瞳孔一縮,立時意識到自己露了陷。 “落月崗確實有一條道直通長郡, 但那條道悉數用混土澆灌,并沒有紅方土,而有紅方土之處,卻是在落月崗的最東邊槐里坡, 你送了人再去槐里坡,卻是繞了遠路?!?/br> “槐里坡?”陳八娘插話道:“槐里坡風景優美,去也不甚稀奇?!?/br> “是,是?!卑蛲低档乜艘话押?,一疊聲地道。 吳鎮面色卻凝重起來,他暗暗離開阿橋幾步,方道:“槐里坡確實風景獨好,可有一處,大約大家都不清楚?!?/br> 憶起童年舊事,他面色不禁柔軟了下來,覷一眼蘇令蠻,見她絲毫不為所動,不由苦笑了聲:“吳某與阿蠻meimei幼時同玩,曾不小心摔下過槐里坡,在坡下一處,栽有馬兒最愛的牟羞草?!?/br> 阿橋一愣,他沒想到主子竟然知曉這一處,臉色大變,腿開始簌簌發起抖來。 這下誰都看出他的不對了,莫旌猛地上前,一把擒了他肩壓著阿橋往下跪:“郎君,如何處置?” “奴,奴才……冤枉!”阿橋兀自嘴硬:“奴才送完友人,看天色尚早,就去槐里坡上轉了一圈,什么也沒干!” 蘇令蠻于阿橋不算陌生,每年春秋之分,她都會來這別莊住上幾日,跑跑馬散散心,阿橋從來話少老實,哪曾見過他如此強辯之能? “牟羞草不算稀奇,但……牟羞草的伴生草如邗葉,尋常市面上卻是見不著的。往往百株牟羞草旁才能產一株如邗葉,此葉擠壓成汁,滴入馬眼,會使其致幻發狂?!?/br> 如邗葉這點藥理知識,還是蘇令蠻八歲時與吳鎮兩人不小心在書房翻到的,極為生僻。 王沐之奇道:“照蘇二娘子所說,這小廝是去槐里坡摘如邗葉了?如何斷定?” “這便要從馬兒身上的這一身馬尿味說起了?!碧K令蠻挑眉,“我比試時,可不曾聞到過有這般重的味道。阿橋,不若你親自分說分說?” 話說到這份上,阿橋已經是面如死灰,不再僥幸。他耷拉著腦袋,悶聲道: “如邗葉氣味清苦,奴才怕大夫近了聞出來,就趁人不備滴了些許馬尿在馬兒身上,這馬尿是沉了許久的,所以味道重了些?!?/br> 陳八娘不信,冷笑了幾聲:“誰曉得是不是推了個無關緊要的出來頂崗?” 蘇令蠻朝她笑了笑,“是么?” 趁其不備,素手環拳便攻了過去,陳八娘嚇了一跳,再反擊已是不及,不過幾個回合,兩臂便被蘇令蠻縛到身后,她掙脫不得,抬頭厲聲道: “蘇二娘子,你當真目無法紀,大庭廣眾之下竟妄圖滅口?” “說你蠢,你還真是蠢?!碧K令蠻不耐再與這個榆木腦袋分辨,手掌往她肩上一拍,一手捆了她左右手一看,面上便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來,王沐之忙問:“二娘子可是看出些什么來?” “陳八娘,你自己看看,自己指縫里,都是什么?” 束縛之力一放,陳八娘連忙將手一收,一個縱跳已經遠離了蘇令蠻,她莫名地抬手,發覺指縫間不知何時沾染了綠色的清汁,靠近鼻尖隱隱能聞到一陣清苦的味兒來。 “這是什么?” 大夫已經在楊廷的示意下靠近了陳八娘,不過一會便迅速得出結論:“如邗葉汁液?!?/br> “怎么可能?”陳八娘一臉不可置信。 “為何不可能?”蘇令蠻笑瞇瞇道,紅色騎裝下,那身皮膚白得幾乎發光,神采奕奕:“剛才你與封大娘在擊鞠之時,聯合暗下痛手,試圖將我打下馬來。這點,在場所有人皆可作證?!?/br> 雖說圍觀人群都在紅線的另一頭沒過來,但此話卻是不虛的,紅藍雙方只要眼睛不瞎的,剛才激烈的沖突還是能看在眼里的。 王沐之點頭:“不錯?!?/br> “時機很巧,我這馬兒發狂,也正是與你們兩人起沖突之時。 蘇令蠻將剛剛發生之事按照前后順序重述了一遍,陳八娘驚愕地發覺她竟是連兩人都不曾注意到的細節都清楚地記得,搖頭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 “當然不是你,你與封大娘素來好得可以同穿一條裙子,恐怕這世上姐妹都不如你們脾胃相投??烧l讓你二人想勝我心切,甚至不惜在指甲里染上如邗汁液,趁隙滴入我座下馬眼里,奈何——” 蘇令蠻頓了頓,“奈何天有不測風云,害人不成反害己,陳八娘,你還有何話好說?!” 這時,人群外匆匆擠進來一個鬢發顫亂的中年女子,先是不可置信,繼而蹲下一把抱住封大娘的尸身痛嚎了一聲:“阿囝!” 人已經厥了過去。 世間最痛,莫過于白發人送黑發人,看著隨后趕上的封家人亂七八糟鬧成一團,蘇令蠻不忍地垂了眼睫: 她素來不擅長應付這等場面,光看,便已覺得心揪成了一片。 周遭仿佛有深沉的暮靄不斷地向她壓來,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趙四娘、封大娘、甚至是陳八娘——若說從前還是那些個沒甚地位的仆役丫鬟,此番卻是定州城里數得上的人家。這些人或主動或被動地成了幕后之人的手下旗子,演了出命運錯落的好戲,難怪巧心當時拼死諫她不能來。 若楊廷不在,她確實不能來。 否則,連給自己翻案的機會都不會有,余生恐怕…… 不,不會有余生。 她縮了縮肩膀,看著被楊廷手下圈住看著的陳八娘,只覺不寒而栗。 楊廷側目而視,發覺這向來活力十足的小娘子突然成了鋸嘴的鵪鶉,心道果真有顆玲瓏心,想來情勢到底如何終究還是看明白了。不枉他特意著人請她來,點撥了一場。 王沐之嘆了一聲,顯然是被大大掃了興致:“罷了,清微,今回掃了興,擊鞠便算了罷?!?/br> 說著便甩袖上馬,得得的馬蹄聲一揚,調轉馬頭便朝楊廷拱了拱手:“清微,告辭?!?/br> 楊廷頷首回應:“告辭?!?/br> 王沐之目光越過他落到身后:“阿窈,走了?!?/br> 王文窈點頭,即便出了人命,面上依然一派鎮定嫻雅,看向楊廷的目光情意繾綣:“清微哥哥,二哥差事已了,不日便要趕回京城,你我京城再見?!?/br> 白色騎裝束出纖纖細腰,比起蘇令蠻這還未大長成的,更有些楚楚的少女輪廓來。 楊廷淡然而不失禮數地扯了扯嘴角:“三娘子一路順風?!?/br> 王文窈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