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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仔細地涂上顏料一樣濃的藥水,認真地說:“我知道你很痛,我也很痛?!?/br>他凝視著我的左眼眼瞼,手指掃過那一道淡色的舊痕,那是他親手劃出來的刀傷。“但是不行,”他說,“以前的印記已經變淺了,我必須要留下一個更深的?!?/br>我忍不住笑了,“好啊,這下我只要一照鏡子就肯定想起你了?!?/br>他不說什么,扔掉用過的紗布,給我擦了擦臉,然后幫我細細地穿好衣服。他對我說:“你留在這里,那里也不許去?!?/br>我想了想問他:“為什么?你要做什么事情?”他淡淡道:“這不是你應該問的,你只要留在這里就可以了?!?/br>我點點頭:“你既然不說,必定是不讓我妨礙你的計劃,我明白?!?/br>他將我按回床上:“你現在就只是一個殘廢,還能有什么作用?你要關心那些事情,也起碼要再等半個月……”他給我蓋上毯子,然后放下帷幔,說:“你慢慢養傷,等到你可以動的時候,我就會把你鎖起來?!?/br>我笑:“你現在就告訴我這個,不怕我會先跑了嗎?”他雙手支在我身體兩側,輕輕俯身壓下來:“你可以試試,我說過,不會放過你?!?/br>情景旖旎姿勢交纏,伴著他身體淡漠的香味,在紗帳描畫出的光與影中顯得分外的曖昧,我總是被他無聲地魅惑,于是情不自禁地吻住他的嘴唇。我們非常溫存地接了一個吻。然后他起身,“我該走了?!?/br>走之前他又忽然問我:“你是還要與我為敵的,是嗎?”我搖搖頭:“不是我要與你為敵,阿德里安,是你要與我為敵?!?/br>他冷冷地一笑:“我的立場,從未改變過?!?/br>我說:“我從來都沒有立場?!?/br>“我只是在做著我認為對的事情,而你的立場,是錯的?!?/br>他說:“立場沒有對錯?!?/br>“安迪,我們之間永遠也不會有一個人妥協……看來除了暴力,我沒有別的辦法把你留在我身邊?!?/br>“你會為此感到難過嗎?”我問他,“但是你的立場不會改變我愛你,就像什么都不能改變你愛我一樣。既然如此,只要等待結束就可以了——你愿意等那一天嗎?”他放下了已經拉住門把的手,回過頭來看著我,良久,他云淡風輕地問了一句:“真的有那一天嗎?”我鄭重地點了點頭:“有的?!?/br>我說:“只要你愿意,現在還不算晚?!?/br>接下去的話我還什么都沒來得及說,他便看出來我要說的是什么。他微微笑著搖了搖頭:“你不用問了,已經晚了,那些人必死無疑,而你,什么也做不了?!?/br>他不再看我,拉開門走了出去。房間里自此空無一人,我躺在床上于半睡半醒之間昏昏沉沉。耳邊的鐘擺聲音好像走了一萬年,每過一分鐘,我的心就往下沉一寸。我一次次睜開眼睛,一次次只看見一個空曠冷寂又華美的房間,以及窗外漸漸暗淡下去的天色。床頭一瓶百合。我忽然想,如果真如他所說的,他將把我囚禁在他身邊,那么我每天的生活是不是就是這種情形不斷的重復?困在一個房間里面,一直等待?如果不是有這么多的是非對錯,我覺得這樣也沒什么不好——我是真的很累很累了。就讓我生命里所有的時間都用在等待他這一件事情上,我也沒有什么不滿。相反,我覺得非常安寧,非常輕松。只是不行,我們已經選好了自己的位置,站在了天平的兩端。琺瑯質的座鐘寂寞地敲響了十下,一下一下像是撞擊在了我的心臟上一陣一陣地痛。十二個小時過去了。我閉上眼睛,淚水從眼角滑落,刺痛了傷口。恍惚中聽見有人開門進來,走到床邊坐下,他輕輕地觸著我的臉,然后說:“你發燒了?!?/br>我抬起沉重的眼皮看著他,他脫下外衣,取下手套,然后偎在我身邊,輕聲問:“要不要喝點水?”我點點頭,他扶起我的頭,用水晶杯喂我喝了一口水。他說:“你還要在等一會兒才能吃藥?!?/br>我點點頭。他問:“你是不是很難受?”我搖搖頭。他的手指撫過我的發際,“你哭了?!?/br>我啞著聲音說:“我只是喜歡流淚而已?!?/br>“我沒有哭?!?/br>“以前有人和我說過,流淚和流血一樣,都不是弱者的象征。相反的,如果我們想保護一些東西,就要不害怕痛苦?!?/br>“主賜予人類眼淚,是告訴我們要接受自己的脆弱,在保護他人之前,必須先保護自己?!?/br>他沉默了片刻說:“可是你從來不曉得保護自己?!?/br>“你只是在為那些死去的人流淚?!?/br>我看著幽昧的燈光下他美麗的臉,落地燈給他的睫毛鍍上了一層金。我看著他,一眨不眨。他不知道,我是在為了他的罪而流淚。我不能減少他的罪。我說:“那些人死了?”他點點頭:“都死了?!?/br>“你應該聽見了我的命令?!?/br>我說:“恩斯特呢?”他不說話了。我說:“為什么要殺了他們?難道不需要審訊了嗎?難道不要什么證據嗎?連情報都不要了嗎?”他想了想然后輕輕地抱住我:“你想知道什么?知道了又能怎樣呢?”我堅持道:“告訴我?!?/br>他淡淡地笑了,說:“他們已經沒有價值了——因為審訊得到的結果已經沒有用了,安迪,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我看著他從容的神態。那種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