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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了一下，緩緩說，“安迪，現在的你讓我覺得很不真實?！?/br>
我問：“哪里不真實了？”

他說：“你的溫柔是假的?！?/br>
我笑著安慰他：“你怎么也在患得患失呢，我的恩斯特大人？真不像你?！?/br>
“對……我就是在患得患失，”他嘆了口氣，“好吧，你過來，反正也是想讓你放松一下，到城郊的獵莊來吧，克羅索過來了?！?/br>
我皺起了眉，看了看桌面上一迭密報，“算了，懶得去。我在這里也一樣休息?？肆_索只是來找你的?！?/br>
“安迪，你還是過來吧，亞爾弗萊和喬安娜今晚也要過來?！?/br>
“你如果不過來，我肯定你不會好好休息?！?/br>
“……”我看了看廢紙簍里被我撕成四瓣的電報紙，忽然猶豫了。

“亞爾弗萊？他為什么過來里昂？”

不等那邊回答，我又說，“好吧，我晚點過來?！?/br>
我開始整理東線的影子情報，四十分鐘過后，電話鈴再次響起，恩斯特說：“你不用過來了，我過去?！?/br>
“什么？”

“十分鐘前，奧爾良出事了?！?/br>
我一驚，奧爾良？！我從廢紙簍里翻出那揉成一團的四拼一碎電報，電話里問恩斯特，“亞爾弗萊是不是在奧爾良？”

“是，亞爾弗萊他們遇到了襲擊，奧爾良的通訊被破壞了，那里有很多檔案和列表，最要命的是還有分級通訊記錄?，F在法國境內所有的主干基地都不可靠。尤其是里昂，現在很不安全?！?/br>
我想了想，扶著額頭呻吟了一聲：“不，你們在獵莊等著我。我要對這里的文件做一下安全處理，馬上過來和你們匯合?！?/br>
我說：“然后我們去沙隆，亞爾弗萊如果還活著，那么他就只能在沙隆?！?/br>
第十二章

晚上十點，沙隆的街上有昏暗的路燈。

我下了車，戴上帽子，右手兜在口袋里，只有摸到槍的時候我才感覺心安。

克羅索牽著恩斯特的衣角，安安靜靜地一句話也不說，我讓他們在樓下等著，小心地摸上漆黑的樓梯。

掏出鑰匙，打開332房間的門，屋里一股發了霉的味道，我摸了摸門口的柜子，頂上一層厚厚的灰。擰亮戰術手電，我照了照地板——積灰上有明顯的腳印，于是我心里大概明白了現在的情況。

屋里沒人，電筒照過去，鏡子前面有一堆用過的紗布，血跡弄得到處都是。

我捏起來聞了聞，腥氣還在。

長出了口氣，我將手電對著窗外晃了一個圓圈。

過了一會兒，他們上來了，我打開門，點亮柜子上的煤氣燈。

我對恩斯特說：“這里是安全的，我們今晚留在這里?！蔽蚁蛩噶酥缸烂婷髂繌埬懙胤胖娜狙募舻?。

恩斯特問：“亞爾弗萊呢？”

我把帶血的紗布團起來扔掉，“自己能處理傷口，估計傷得不重?！?/br>
“人也還能動，應該是去收拾爛攤子去了?！?/br>
萊斯特夫人依然端莊地站在原地，但是臉色的慘白卻遮都遮不住。

我對她說：“夫人，我向您保證，亞爾弗萊現在至少是活著的?！?/br>
茶幾上，一張便簽紙壓在一匣子彈下面，我抽出來遞給萊斯特夫人。

她看了一眼亞爾弗萊的字跡，點點頭：“我知道?！?/br>
“但是無論他們多大了，我還是要為他們擔心?！?/br>
我看了看便簽紙，說：“明天我去和他們聯

系?！?/br>
恩斯特說：“用不著，‘獅鷲’肯定已經到場了?！?/br>
他的眼睛里有隱秘閃爍的色彩，瞥了我一眼，他說：“你是去專門找亞爾弗萊的，是為了什么呢？”

我不為所動地把便條紙遞給恩斯特，“因為我擔心奧爾良的通訊記錄，還有正在進行的任務?！?/br>
恩斯特似笑非笑地掃了一眼。

我說：“萊斯特夫人也和我一塊兒去，亞爾弗萊可能需要人照顧?！?/br>
恩斯特只是淡淡地，他說：“我就不去了，我要去布置下一次暗襲的線人?！?/br>
我說：“也好?！?/br>
恩斯特忽然湊上來，眨了眨眼睛，手指撇過我的下眼瞼，“嘖嘖……”

“怎么了？”

“我忽然發現，你的黑眼圈就沒有消過誒?！?/br>
“正常了……”我痛苦的呻吟了一聲：“你怎么還能管到這個……”

“可是你變丑了，”他一臉痛惜地說，“在這樣下去會讓我覺得很丟臉的?！?/br>
我翻了個白眼，他假裝沒看見，轉過身去整理東西，片刻后他又忽然說：“這次事情完了，我們一起回里昂的獵莊上休息一兩天吧?！?/br>
我愣了愣，過了一會兒我說：“……好啊?！?/br>
然而，六個星期之后，恩斯特順利完成了一場新的暗殺，回到里昂，我則在北部的敦刻爾克下了車，登上了夜間前往阿姆斯特丹的海船。

他在我前一天離開沙隆，臨走之前他問我：“你不是要存心欺騙我的，也不是要離開我了，是嗎？”

我剛要辯解，他就按住了我的嘴，笑了一下他說：“開玩笑的……我相信你?！?/br>
“你現在愛著的人是我，是不是？”

不等我回答，他迅速轉身，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恩斯特，也有真正逃跑的時候。

我看著夜間的海面，風平浪靜，天幕是寧靜的深藍，海面是純凈的黑。

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經的那次海上流亡。恩斯特小臉刷白，靠在我的懷里一句話也不說。海浪在舷窗外發出恐怖的怒號，我們漂離航線越來越遠，淡水一天天耗盡，生的希望被死的氣息掩埋。

那時候，我們身邊只有彼此，一同面對著黑色的死亡，我向他承諾要一起勇敢地活下去，只是從來不曾打算一生陪伴他。

真的，從來不曾。

對此，他的心里是否早已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