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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未落,江澄突然拔出三毒,劍尖沖溫寧的額心刺去。魏無羨反應奇快,在他手臂上一擊,打偏了劍勢,喝道:“你干什么?!”他這一句在空曠的伏魔殿里回蕩不止,嗡嗡作響。江澄不收劍,厲聲道:“干什么?我才要問你干什么。魏無羨,你這段日子,很是威風???!”早在江澄上亂葬崗之前,魏無羨便預料到了,這次他來,絕不會是真的心平氣和地找他閑談的。一路上來,兩個人心中都始終有一根弦緊緊繃著。若無其事地聊到現在,故作平靜地壓抑了這么久,終有爆發的弦斷一刻。魏無羨早知他會說什么,道:“要不是溫情他們被逼得沒辦法了,你以為我想這么威風?”江澄道:“他們被逼的沒辦法了?我現在也被你逼得沒辦法了。前天金麟臺上大大小小一堆世家圍著我一通轟,非要我給這件事討個說法不可,這不,我只好來了?!?/br>魏無羨道:“還討什么說法?這件事已經兩清了,那幾個督工打死了溫寧,溫寧尸化殺死了他們,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到此為止?!?/br>江澄道:“到此為止?怎么可能!你知道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你,盯著你那只陰虎符?被他們逮到這個機會,你有理也變沒理!”魏無羨道:“你都說了,我有理也變沒理,除了畫地為牢,還能有什么辦法?”江澄道:“辦法?當然有?!?/br>他用三毒指著地上的溫寧,道:“現在唯一的補救辦法,就是搶在他們有進一步動作之前,把溫寧焚毀,把這群溫黨欲孽都清理干凈,如此才能不留人話柄!”說著又舉劍欲刺,魏無羨卻一把牢牢抓住他的手腕,慍道:“江澄!你——你說的是什么話!你別忘了,是誰幫我們把江叔叔和虞夫人的尸體火化的,現在葬在蓮花塢里的骨灰是誰送來的,當初被溫晁追殺又是誰收留了我們!”江澄看似冷靜地道:“是,你說的不錯,他們是幫過我們,可你怎么就不明白,現在溫氏殘黨是眾矢之的,無論什么人,姓溫就是罪大惡極!而維護姓溫的人,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韙!所有人都恨姓溫的,恨不得他們死得越慘越好,沒有人會為他們說話,更不會有人為你說話!”魏無羨道:“我不需要別人為我說話?!?/br>江澄怒道:“你到底執著個什么勁?你要是動不了手就讓開,我來!”魏無羨將他抓的更緊,指如鐵箍:“江晚吟!”江澄道:“魏無羨!你究竟懂不懂?還是非要我實話告訴你?站在他們這邊的時候,你是怪杰,是奇俠,是梟雄,是一枝獨秀??芍灰愫退麄儼l出不同的聲音,你就是喪心病狂,罔顧人倫,邪魔外道。你以為獨占山頭,就可以游離世外,獨善其身逍遙自在?沒有這個先例!”魏無羨喝道:“沒有先例,我就做這個先例!”兩人劍拔弩張對視一陣,半晌,江澄道:“魏無羨,你還沒看清現在的局勢嗎?你若執意要保他們,我就保不住你?!?/br>魏無羨道:“不必保我,棄了吧?!?/br>江澄的臉扭曲起來。魏無羨道:“棄了吧。告知天下,我叛逃了。今后魏無羨無論做出什么事,都與云夢江氏無關?!?/br>江澄道:“……就為了這群溫家的……?”江澄道:“魏無羨,你是有英雄病嗎?不強出頭惹點亂子你就會死嗎?都這樣了,你還打算做什么事?”魏無羨沉默不語。他也答不上來?;蛘哒f,他也無法預料,今后自己還會做出什么事。與其等到那時,倒不如現在就斬斷聯系,以免日后禍及江家。見他閉口不言,江澄喃喃道:“……我娘說過,你就是給我們家帶麻煩來的。當真不錯?!?/br>他冷笑一聲,自言自語道:“……‘明知不可而為之’?好,你懂云夢江氏的家訓,你比我懂。你們都懂?!?/br>收回三毒,長劍錚然入鞘,江澄漠然道:“那就約戰吧?!?/br>云夢江氏家主江澄約戰魏無羨,三日之后,在夷陵打了轟動無比的一架。交涉失敗,二人翻臉,大打出手。魏無羨縱兇尸溫寧打中江澄一臂,折其一臂,江澄刺了魏無羨一劍。兩敗俱傷,各自口吐鮮血,痛罵對方離去,徹底撕破臉皮。此戰過后,江澄對外宣稱:魏無羨叛逃家族,與眾家公然為敵,云夢江氏已將其逐出,從此恩斷義絕,劃清界限。今后無論此人有何動作,一概與云夢江氏無關!這一架打完之后,溫寧亦因其兇悍狂躁的駭人表現,漸漸傳出了個不大好聽的諢名。雖然被江澄捅中腹部,魏無羨卻并不以為意,把腸子塞回腹部,還若無其事地驅使溫寧去獵了幾只惡靈,買了幾大袋土豆回去。回亂葬崗之后,溫情給他裹好傷,將他罵得狗血淋頭,因為讓他買的是蘿卜種子。此后,倒是過了一段相安無事的平淡日子。魏無羨領著五十名溫家修士在亂葬崗上種種地,修修屋,煉煉尸,做做道具。每日閑暇時間就玩兒溫情堂哥那個還不到兩歲的孩子溫苑,把他掛在樹上,或者埋在土里只露出個頭,哄他說曬曬太陽再澆點水可以長得更快,然后又被溫情一通呵斥。如此過了數月,除了外邊對魏無羨評價越來越糟,倒也沒有進一步發展。魏無羨能下山的日子不多,因為整座亂葬崗上所有的陰煞之物全靠他一個人鎮住,不能離得太遠,也不能走得太久,他又是個生性好動、在一個地方呆不住的人,只好常常跑到最近的那個小鎮上以采購之名東游西逛。這日,又到了他下山的日子。溫苑在亂葬崗上待了太久,魏無羨覺得不能老讓一個兩歲的孩子困在那種地方玩泥巴,這次便把他也捎上了。這小鎮來過太多次,魏無羨已是輕車熟路,摸到菜攤子前,翻來翻去,突然拿起一個,憤怒地道:“你這土豆生芽了!”菜販子如臨大敵:“你待怎地?!”魏無羨道:“便宜點?!?/br>溫苑一開始還抱著他的腿,魏無羨走來走去地挑土豆講價錢,溫苑掛在他腿上,掛了一會兒便抱不住了,短短的手酸了,松開休息一會兒,誰知,就這一會兒,街上人流便把他沖得東倒西歪,失了方向。溫苑才兩歲,視線很矮,走來走去,找不到魏無羨的長腿和黑靴子,滿目都是一群灰撲撲、臟兮兮的泥腿黑褲,越來越茫然無措。正暈頭轉向間,忽然,在一個人腿上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