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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若游絲地喚他?!暗钕?,你不能殺她……”甄賢越過身邊的御醫,向他伸出手。“別說話了,療傷要緊!”嘉斐陡然眼眶一熱,什么也管不了了,只能緊緊抓住那只手。這一夜,靖王府通宵燈火不絕。御醫們說,甄大人的傷勢來的兇猛,并不是因為傷口如何深,而是觸動了并未徹底痊愈的舊傷,才新長好的傷又撕裂開了,所以才會咳血不止。索性那枚銀釘上并無淬毒,釘子也已取出了,并沒有留在身體里,而今終于止了血,只要再好生靜養些時日,慢慢就會好起來。只不過肺經反復受損,新傷舊患累積,將來怕是難免要落下病根了。嘉斐坐在病床邊,縱然知道人已沒有性命之虞,仍覺得一陣一陣天旋地轉。小賢一直與他十指相扣,由始至終不曾放開。大約是怕他又發起瘋來,做出什么有失理智的事,所以便是傷重暈厥過去了,也要這樣死死抓著他不放。嘉斐后怕至極。事后冷靜下來,他仔仔細細回想,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當時到底是怎么了。他竟然會扔下小賢不顧而是下意識保護了嘉鈺。完全出乎本能,不經任何思考。他從前從未想過危急關頭生死之間自己竟會這樣做。他怎么能放小賢在那樣危險的境地中自生自滅,以至于又讓小賢受了傷。嘉斐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裂開了。他沒法接受自己的作為,更沒法原諒。并非是他就不在乎嘉鈺的死活。而是……那是小賢??!小賢是不一樣的,是他生命中的唯一,是他的春風與月光,他發過誓絕不再讓小賢受到傷害的。可他一直在食言。他把御醫和侍人都遣散出去,又開始一個人守著甄賢發愣。王府上的所有人都很惶恐,害怕他又犯癔癥一樣得氣大傷身,不敢靠近他,便都在遠處靜靜觀望。但這一次甄賢醒得很快,在清晨的陽光灑進屋內的時候,遠沒有像上一次那樣昏睡數日之久。嘉斐驚喜萬分,險些沒涌出淚來。他聽見甄賢問他:“殿下方才怔怔地在想什么?”小賢還虛弱得很,嗓音嘶啞單薄,好像隨時都會斷掉。“想你怎么那么傻。想我怎么那么……那么……”嘉斐愣了許久也找不到恰當的字眼,只能默默收聲。他當真不知該如何說自己才好。甄賢躺在床上側著臉看他,見他那一臉和自己苦大仇深的模樣,竟輕聲笑了。“蕭姑娘呢?”他又問他。“你放心吧,沒殺。暫且好生關押著呢。日后再審吧。我此刻不想看見她?!甭犚娺@個人,嘉斐便立刻露出厭惡神情,聊聊數語應了,一個字也不愿多說。他的眉頭始終緊緊皺著,下巴上全是泛青的胡茬,一夜之間憔悴得不成形狀。“殿下,不要皺著眉……”甄賢吃力地伸手,似努力想要展平他眉心的刻痕,低聲寬慰時忍不住嘆息。“你不要自責。你沒有做錯什么?!?/br>“我……”嘉斐如鯁在喉。甄賢不禁苦笑。他堅持讓嘉斐扶他坐起來,定要正正經經地平視著靖王殿下的眼睛,“殿下,你保護四殿下沒有錯。你是兄長,四殿下是你的弟弟,兄長保護弟弟,這是天經地義的。否則,倘若四殿下真有什么不測,你難道就能夠承受么?”那當然是不能的。假如如今受傷躺在床上的是嘉鈺,他一樣也會傷心難過痛苦煎熬。尤其若是嘉鈺那樣的身子,再挨這么一下,恐怕定是要熬不過了。倘若沒能保護好嘉鈺,他一樣會愧疚自責。然而這又算什么借口呢?這樣就能夠掩蓋他的失職與失信嗎?是他放小賢受傷的。“小賢,你——”嘉斐良久語塞,只能深深望著甄賢尚且虛弱地眉眼。甄賢卻是平靜一笑。“我是殿下的臣子,我保護殿下,也是天經地義的?!?/br>他說得坦蕩真誠。嘉斐卻似驟然被扎中了心似的,疼得又皺起眉來。“你不只是我的臣子。誰要你做臣子。我也不要你拿命保護我。我若不能護你周全,還反過來要你護著我,那算得什么?”他板起臉訓斥他,滿目嗔怨。甄賢聞之搖頭淺笑。“殿下有愛護幼弟的心,是殿下有德;而殿下能夠放心把后背交給甄賢,是甄賢有榮?!?/br>嘉斐怔忡良久,只覺眼眶一熱。小賢其實是在寬慰他,為了讓他心里好受一些。明明是沒道理可講的事,也能被小賢說得頭頭是道,和真的一樣??善沁@沒道理的說辭,只要是從那個人嘴里說出來,他也愿意不管不顧地去相信。因為他根本不敢,也不愿深思細想,這選擇背后潛藏的恐懼。嘉斐喟然嘆息,悶悶埋首倒在甄賢膝上,只當自己是只裝睡的大貓,任甄賢再如何哄勸也不肯抬頭了。甄大人平安醒過來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靖王府。嘉鈺合衣抱膝縮在床上,終于長出一口氣。手腳全都僵冷了,一時竟無法自如伸展。他這才想起喚人送來暖爐。二哥竟然下意識護住了他。這是他從前絕不敢想的。他本以為,若一定要二者擇其一,二哥必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甄賢。可是在那一刻,二哥卻不顧一切地舍身護住了他。當事時,他怕得都快瘋了。唯恐二哥有什么閃失。事后想來,恍然如夢,竟有一絲不可抗拒的甜蜜,更多仍是無邊無際的苦澀。二哥自己或許還未察覺,又或許是根本不想察覺,這一個出于本能的選擇究竟意味著什么。然而他立刻就明白了。二哥心里是有他的。這一點感知一瞬叫他欣喜成狂。然而二哥心里的他,到底是遠不如甄賢。二哥護著他,是因為他是弟弟,是潛意識里植根深重的責任,或許還有些許愧疚。而甄賢不一樣,甄賢就是二哥的一切,是魂魄中延綿交纏的另一半。在二哥心深里,早已把甄賢當作自己的一部分,而不是另一個可以與他一較輕重的存在。所以二哥才會如此抉擇。情義兩難全,舍生而取義也。于二哥而言,他是義,而甄賢才是情和命。二哥是真在拿命護著他啊。他與甄賢,當真是……實在沒什么可比得了。可他多想做甄賢。他寧愿二哥舍下的是他,寧愿能為二哥舍命的是他……嘉鈺窸窸窣窣的抱著手爐,好容易才讓自己暖和起來些許。御醫們圍著甄賢救治的時候,他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