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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我不吃了,”她突然提高了聲調,轉過身來,“你少吃點注意身材,我一頓不吃過兩小時就得低血糖?!?/br>伺候她吃完了飯,我便去護士站通知測血糖,又下樓去排隊領了化驗單。甫一進門,便聽她高聲道:“小盛,我葡萄呢,上午9床送我的那串葡萄呢?”一般而言,我中途離開的時間和她的音調是成正比的。我在心里翻了個白眼,還是將化驗單塞進她床柜,裝模作樣找了一會,提醒她道:“阿姨你這葡萄是打算留給孫子吃的吧?您自己放下了葡萄就沒碰過吧?”她愣了愣,而后粗聲道:“那是,那是當然,我小孫子來了沒零嘴吃怎么行?““哦,我想起來了,剛才收拾碗筷的時候,我順手把葡萄放在您上頭那排衣柜了,和其他的水果放在一起呢?!?/br>她重重坐在床上,目不轉睛地瞪著我:“你把上頭的柜子打開,我要看一眼?!?/br>上頭的衣柜比較高,按她的個頭是絕對摸不到的,我從善如流開了柜門,讓她的目光在青翠欲滴的新疆提子、黃澄澄的小蜜橘和那串各個豐滿深紫的葡萄間逡巡了一陣,又慢慢把門闔上。“這些都是給我小孫子吃的?!彼洁炝艘痪?。“是,”我附和她,“您那小孫子看到這么多水果,可不得開心壞了?!?/br>“要是下午孫子來看我,我卻還在透析,你可得記得把水果給他?!蔽缢八肿匝宰哉Z般說了一句。雖然老太婆的透析安排得有點晚,到底沒錯過探視的時間,不過她鐘愛的小孫子沒有來,我給她測好了體溫報備了護士站,離六點半還有些時間,便挨著墻角刷手機。“小盛,我那血壓是不是該測一測了?”“測過了,醫生說好著呢,按時吃藥繼續少吃鹽就好了?!蔽业苍谒砼蚤e著,就是她的一顆眼中釘,本來我大可找個托辭去別處坐著,但她這兩天血壓不穩定,我得多留點神。路燈一盞一盞點亮昏沉的天色,沒想到這時有一個女人來了,老太婆聽著高跟鞋的聲音瞥了一眼,又轉頭看向窗外。探視的女子除了屋外頭的寒氣,什么都沒帶,在床邊兩米停下腳步。我見她神色冷淡,也不上前打招呼,牽了只空熱水壺往外走了。馮靜靜若是遇上這場景,一定是緊張兮兮地躲到廁所聽墻腳,我向來沒這樣的興趣又兼這幾年聽得膩煩,干脆繞了一圈遠路。“呦,你別以為我年紀大好糊弄,你是我女兒,不給我付贍養費是犯法的。我可以讓小敬找律師告你——”薛阿姨一如既往,說話有著固步自封的平靜。女子卻氣得渾身發抖:“你要告就告,就怕你活不到法院宣判的時候。你這種蛇蝎女人,法律就算縱容你,老天也不會放過你的?!?/br>老太婆瞪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揚著:“我是蛇蝎,你是我親生的,那你想想自己又是什么?天理報應,不孝順的人是要被天打雷劈的,你這樣咒我,說不定自己連明天的太陽都見不到?!?/br>我站在門口,掂了掂自己的空壺,想來自己還是多慮了。“你……你,怎么會有你這樣的人,我沒成年之前,怎么沒想到一刀殺了你?”女子聲音尖銳,再這樣下去怕是要打擾到其他病人了,我上前放下水壺:“不好意思,探視的時間就要結束了,請您先回去吧?!?/br>她剜了老太婆一眼,似乎要把背對著自己的母親從肩上斫下一塊rou來。在她快要到電梯門的時候,我叫住了她,請她往樓梯間走。她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抹了抹臉側身穿過安全出口的單向門。“嗯,這個……薛阿姨也說了,不管什么情況,這個醫藥費你還是要幫忙承擔的,小賈先生這邊,已經三個禮拜沒給我開過工資了?!?/br>她帶著哭腔沖我喊道:“她死了關我什么事,我欠她的這么多年早就還清了。反正她也只有一個兒子,憑什么要用錢的時候偏偏找到我?”我抓了抓頭發:“嗯……其實想報復一個人,有很多辦法,包括讓她活下去,像是去找醫生積極勸說手術,像是去給她請個會診不斷地抽血化驗……現在能來看望她的人基本都輪完了,以她現在的狀態,每讓她多活一天,才能讓她更難受?!?/br>女子愣愣地看著我,大概完全想不到我會這樣勸解她,捂著臉哭了:“她打我小就想弄死我,冬天不給穿棉衣,上桌不準吃rou,洗頭的時候趁機把我摁在盆里,她一直一直想我死……現在她終于遭了報應……”按道理我應該抱著這位女士的肩膀安慰兩句,但我的護工服是兩天一換,今天沒法洗,所以我站得離她近了點,遞上紙巾嘆了口氣道:“你的女兒,一定不會過得這樣艱難吧?!?/br>她擦了擦眼淚,從錢包里翻出所有現金遞給我,匆匆轉身走了。回到病房里,薛阿姨已經睡下了,看起來沒有什么不妥。我正要離開,她突然在我身后問道:“水壺怎么是空的?!?/br>我答道:“您保溫杯里的水已經準備好了,另一個水壺也是滿的,夠您今晚和明早用的?!?/br>“連你也看我笑話?!彼吐暤?。我不打算回應她,她卻又說了一句:“把柜子里的水果拿走吧,再放兩天就要壞了?!?/br>其二接到盛夏的時候,她氣鼓鼓的,連我手上的水果也沒看一眼。我牽著她的手走了五分鐘,她終于忍不住跺起腳來:“今天氣死我啦?!?/br>十歲以前,我但凡話里摻個“死”字,我媽都會義不容辭拿起最近的衣架、筷子、雞毛撣子打我一頓,但我既然整天在醫院里,對這些也沒什么忌諱:“怎么了,沒拿到巧克力蛋嗎?”“今天發禮物的叔叔可討厭了,我都表現得這么好了,他非不把蛋糕送給我,送給了那個小胖子?!?/br>“那他送你什么了?”我分明看到她身上背的小提琴盒子了,卻還是故意問她。她咬了咬唇,憤恨地盯著地面,甚至凌空踢了一腳:“他叫我給他表演節目,我說我要講故事。他卻讓我唱歌,唱完還拍著掌笑話我,給了我一個小提琴?!?/br>盛夏是地地道道的五音不全,那人聽了她唱歌還送琴,惡意實在是不能表現得太明顯了,我攛掇道:“如果他下次還來,我提前給你買個小蛋糕,你就讓他也唱一個,唱完了就把蛋糕不小心糊他臉上,就說是送他的獎品?!?/br>她“哼”了一聲,表示這個主意她很贊同,又將小提琴卸下來,雙眼亮晶晶地望著我:“mama,這個能換錢嗎?”回了家,正打算回復馮靜靜一整天馬不停蹄的消息轟炸,她就直接打來了電話,向我炫耀了一通以“老娘現在是去過Dissny的高貴人種“為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