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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舅父清算舊賬,一則為舊仇,而則為朝堂權力,她確實無權置喙,甚至連表哥,她目下也無力相助。 可外祖母的事,她終究擔憂。 哪怕謝珩說過不會牽累旁人,可手握生殺大權的皇帝會如何處置? 畢竟,深宮中的皇帝才是天下之主。 他的態度才是問題的根本,總得竭力嘗試。 伽羅吃完粽子,順道洗臉沐浴,又叫嵐姑尋了胭脂水粉出來,細心裝扮。 嵐姑手巧,將她頭發擺弄了兩炷香的功夫,云鬢玉顏,寶髻松挽,簡單點綴珠釵玉環,兩股青絲搭在胸前,不失十四歲少女應有的活潑明艷,卻增嫵媚風情。 她的容貌幾乎無需修飾,白膩柔嫩的肌膚不必涂脂抹粉就已羨煞旁人,翠眉輕描,雙眸燦若星辰,只往唇上點稍許朱丹,便是嬌艷欲滴。 海棠紅的半袖外罩件紗衣,底下裙衫垂落,腰間纏著兩枝海棠,裙角灑滿碎花。 對鏡自照,伽羅甚為滿意。 端午之日有宮宴,謝珩赴宴尚未歸來,她便在殿中等候。 * 宮內,宴席已散,端拱帝難得有空,遂攜謝珩、段貴妃和樂安公主品茶閑話。 一家人共苦數年,此刻殿內沒留半個宮女內監,說話更自在些。 端拱帝心緒甚好,酒后面色微紅,說起舊時的事和如今朝中形勢,不免跟謝珩論及徐公望、高探微等人,末了道:“……那個高文燾還活著?” “刑部連夜審訊,案子與他無關,目下暫押在獄中,尚未處置?!敝x珩回答。 “我知道?!倍斯暗郯櫭?,“牢獄里辛苦,暴斃了罷。算是給高探微的賀禮?!?/br> 謝珩神色微僵,看向上首的皇帝。 從淮南至京城,父子二人隱忍多年,端拱帝暗中籌謀奪回帝位的事情,謝珩也出力不少。一家人彼此陪伴熬過陰霾,終有今日的君臨天下,確實令人快慰。然而但凡涉及舊事,卻難免有小爭執。 關于傅家女眷的事如此,高家的事更是如此。 先前高文燾入獄時,謝珩就曾探過口風,彼時端拱帝正忙,沒說處置的打算,他也不曾僭越。而今既然說了要暴斃,可見是想將高家男丁都置于死地。 謝珩稍作猶豫,道:“父皇,兒臣以為不妥?!?/br> “不妥?”端拱帝目光稍沉。 “高文燾固然該懲治,卻罪不至死?!敝x珩起身,給端拱帝添茶,“我知道父皇是想給大哥報仇。兒臣也深恨高家,但當日的事,是高探微父子所為,與孫輩的高文燾等人無關。高探微父子必須為大哥償命,至于高文燾……兒臣以為,發配充軍即可。往后處境如何,全看他自己造化?!?/br> “高家害死的是我兒子,你的哥哥!”端拱帝面露不悅,將他斟的茶推開,“你卻說罪不至死?” “父皇請聽兒臣說完?!敝x珩掀袍跪地,“大哥和母妃的事,兒臣時刻未忘,高探微父子和傅玄必須償命!而至于旁人,倘若父皇當真要他死,自然無人能阻攔。莫說高文燾,就是讓整個高家陪葬,也輕而易舉??扇粽嫒绱?,朝臣百姓,會作何感想?” “朕就是要他們知道,天家威嚴,不可侵犯!” “高探微父子和傅玄償命,足夠讓那些人長教訓。父皇初登大寶,內有徐公望之輩居心叵測,外有北涼虎視眈眈,太上皇雖在石羊城,倘若北涼要送回,不得不迎入宮中。此時最要緊的不是復仇,而是收服人心。父皇——”謝珩跪地而拜,言辭懇切,“父皇登基之前,朝中有多少個高家、傅家?數不勝數。高家是個例子,父皇若為昔日仇怨嚴懲,那些人膽戰心驚,未必敢歸心,真心輔佐父皇?!?/br> 這道理端拱帝明白,然而念及逝去的愛妻長子,卻是怒意更甚。 謝珩緩了語氣,“倘若父皇按律論處,不作牽連,朝臣沒了后顧之憂,必定感念天恩浩蕩,誠心歸服父皇。母妃和大哥在天之靈,必定樂意見此?!币姸斯暗勰樕q自陰沉,續道:“倘若高探微、傅玄的命仍不能消了父皇怒意,待朝政穩固后再行處置高家其他人,又有何不可?” 最末一句,算是稱了端拱帝的心意。 他將謝珩盯了片刻,才抬手道:“起身吧。跪著也不嫌累?!?/br> 謝珩依命而起。 旁邊段貴妃見他面色稍霽,這才柔聲道:“英娥,給你哥哥添茶。說了半天,嗓子該干了?!闭f罷又捧了茶杯送到端拱帝面前,“皇上也是,都是至親父子,多少風浪過來了,還動不動就虎著臉,不肯耐心教導。太子是誠心為皇上考慮,拳拳孝心,臣妾都看得出來?!?/br> 她膝下無子,將樂安公主撫養長大,加之性情溫順,安分守己,端拱帝縱對發妻情深義重,待她也頗禮遇。 婉轉帶嗔的勸言將怒氣消去不少,端拱帝瞪了謝珩一眼,“就只會給朕添堵?!?/br> “兒臣愚魯,還需父皇多加教導?!敝x珩帶出一絲笑意。 端拱帝也不再計較,“罷了,此事我再想想?!?/br> 謝珩拱手稱是。 于是添酒添茶,殿中恢復融融之樂。 * 南熏殿中,伽羅盤膝而坐,靜候謝珩歸來。 誰知暮色四合時,未等她動身,謝珩竟先來了。 宮廊兩側雖已點了燭,卻并不濟事。他身上還是赴宴時的太子冠服,應當還未回寢處換衣裳,身后并無隨從,只踏著暮光大步走來。 伽羅忙迎上去行禮,晚風中聞見他身上的酒氣,不由詫異,“殿下?” 謝珩將她容貌衣衫打量,窈窕的身段襯著嫵媚面容,賞心悅目。她平常雖也裝扮,卻很少這般精心,更不會刻意點染眉目雙唇,增添風情。 著意的裝扮是無聲的示好,她笑意盈盈,意態柔美。 謝珩忽然覺得很愉快,微微一笑,道:“很好看,是過節的樣子。有茶嗎?” 茶當然是有的,伽羅忙請他入內。 他今日心緒不錯,伽羅盡量收斂敬懼,沖茶給他斟上,雙靨含笑,“殿下似乎喝了不少?” 謝珩笑而未答,目光在屋內逡巡。由窗臺至書架、桌案,最后停在硯臺筆架上。聽侍女回稟說伽羅打聽過鸞臺寺佛事的時間,近日又極認真的抄經書時,他頗感欣慰,而今瞧見那擺放整齊的筆墨硯臺,素來沉肅的神色愈見和緩。 伽羅燈邊俏立,拿了瓷杯給他添茶,“殿下在看什么?” “沒什么。傅伽羅——”謝珩頓了頓,又閉口不言。 伽羅含笑奉上茶杯,也未多問,返身在桌旁坐下。 “從宮里出來,想來此處坐坐?!敝x珩覷向伽羅,燭光下但見美人如畫,比從前添了幾許嫵媚,叫人舍不得挪開眼。當日鷹佐說她“又香又軟,蝕骨銷魂”,謝珩后來明白那是鷹佐在搪塞。否則以傅伽羅這樣子,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