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火，低頭把煙湊上，吸了口氣，煙點著了。

    淡青色的煙霧裊裊往上飄，在他晦澀不明的臉上流轉幾秒，然后從窗子留下的細縫里隱了出去。

    葉成章默默等著他開口。

    手上的煙著完了半支，老劉才出聲，沉沉澀澀：“我跟你mama，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住在同一片街道，上了同一所小學，同一所中學，從陌生到熟識，從幼稚到懂事，他們伴著彼此慢慢長大。

    直到楚曉曉遇上葉強。

    俗套的乖學生與壞流氓故事一旦上演，便一發不可收拾，且葉強此人占有欲極強，他萬萬容不得楚曉曉身邊還有個相識多年的異性朋友。

    便逼他們斷了聯系。

    然后就真的再也沒聯系過了。

    雙城市雖小，但奇怪的是，說不見的人，真的就沒有再見到過。

    許是命運，肆意妄為，帶她離開，卻又要帶她回來。

    楚曉曉知道葉強出軌后不久，兩人在街邊相遇。

    懵懂青澀的少年少女，時隔幾十年，一個剛走出菜市場，手里提著晚上要做的菜；一個趁課間回趟家，鬢間不知何時已花白。

    卻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相談起來，仿佛多年的光陰如無物，彼此之間仍話題不斷，心照不宣。

    聊到了家庭、又聊到兒子。

    老劉見不得昔日明媚張揚的楚曉曉有半分為難，便主動提出代她管教葉成章。

    這才讓他堂而皇之地走了個后門。

    “僅此而已”，老劉簡略說完，作結。

    葉成章的目光停在他的手上：大概主人有多年煙癮，食指與中指內側略微發黃，再加上常年握著粉筆所造成的腐蝕，整個手顯得粗糙而干燥。

    他默不作聲地瞧了會兒，問了個一針見血的問題：“你喜歡我mama？”

    說是問，語氣卻莫名地篤定。

    老劉把煙頭摁在煙灰缸里，搖了搖頭：“你還小?！?/br>
    他的聲音有些滄桑，又有些疲憊：“這世界上的感情有很多種，不是一個簡單的喜不喜歡就能概括的?！?/br>
    葉成章微挑著眉，不以為然。

    老劉自嘲地笑了下，端起水杯來潤了潤口：“說小也不小了，今年多大？十七？”

    “過完生日十七”，葉成章答。

    “歲月不饒人啊”，老劉感嘆一聲。

    他靠著椅背閉了會兒眼睛，把自己的情緒從往事中抽離出來：“沒其他的，我就是怕你多想，影響學習?！?/br>
    “那我回去了”，葉成章起身。

    “等等”，老劉叫他。

    葉成章以為他還要再發什么感慨，腳步頓下，老劉卻說：“待會兒讓宋飛和許明過來，他們這次退步了，跟他們聊聊?！?/br>
    葉成章壓著步子，慢騰騰走出了辦公樓，才發現天氣陰沉沉的。

    已經打過了下課鈴，校園內一片鬧騰。

    有群女生手挽手地從他身邊走過，嘴里聊著：“白天還晴的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變天了?！?/br>
    “你沒看天氣預報吧，今天本來就有雨，估計馬上要下了?！?/br>
    下雨啊，葉成章抬頭看了看陰云密布的天空。

    他手插在口袋里，晃晃蕩蕩去了趟商店，拿了包濕紙巾和兩把雨傘。

    結賬時，小小地猶豫了一下，又扔回去一把。

    然后獨自去了田徑場，坐在空無一人的看臺上，抽出紙巾，抿唇擦干凈了鞋子。

    果然，晚自習剛開始不久，雨就下了起來。

    瓢潑一般，雨滴砸在地上，嘩啦啦的。

    教室里很暗，即使開著燈，也有種風雨飄搖的莫名動蕩之感。

    葉成章越過秦今秦，伸長了胳膊關窗。

    秦今秦抬起頭，只看到他微微翹起的下巴。

    似是能感覺到她的視線，葉成章垂下眼睛瞟了她一眼，彎起嘴角笑了笑，低低說了句什么。

    “嗯？”教室里有點吵，秦今秦沒聽清楚。

    “Rain cats and dogs”，葉成章大了些聲音，吐字清晰。

    他坐下身來，說完了后半句：“我記住的第一個英語短語?！?/br>
    秦今秦順著他的目光望向窗外，也想起了那天的情景，不自覺放松了表情。

    “你笑了”，葉成章側肘支著臉，眼睛落在她唇邊。

    “……哦”，秦今秦記著他說要給反應的話，沒什么情緒地應了一聲。

    “秦今秦?！?/br>
    葉成章忽然叫。

    她還是第一次從他嘴里正正經經地聽到自己的名字，正要轉頭，似乎有“滋”的一聲，教室里瞬間暗了下來。

    目之所及，一片黑暗。

    只靜了幾秒，然后似乎全校都被點燃了。

    小崽子們的嗷嗷聲不斷響起，夾雜著驚喜的叫喊聲：“停電啦！”

    14班盡管也嘈雜了起來，但大概學霸們看多了書，總是要些面子的，好歹沒叫喚起來。

    宋飛不在，小個子的紀律委員大聲維持著紀律：“都先不要吵，我去找老班?！?/br>
    他的聲音很快被淹沒，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出門了。

    在一片雞飛狗跳聲中，秦今秦的手背觸到了什么，然后右手被整個裹了起來。

    溫暖，燥熱。

    是葉成章的手掌。

    “你知道么？”葉成章松松握著她的手，聲音像有一種魔力似的，總是能蓋過各種無關的干擾，穩穩地傳進耳里。

    不對……不是魔力，秦今秦的心跳漸漸快了起來：是因為他離得近。

    葉成章的唇就停在她的耳畔，溫熱的呼吸聲被放大。

    他說完這四個字就停住了。

    秦今秦嗓子發干，她不得不順著他的話問：“知道什么？”

    “你今天踩了我一腳”，葉成章說：“你知道我的鞋有多貴嗎？”

    秦今秦：……

    ☆、第 22 章 擲鐵餅

    葉成章，真的不是默默付出的類型。

    他往日只有一個逆鱗，誰碰誰死，就是運動鞋。

    現在有了兩個逆鱗，誰碰誰死，就是秦小花和運動鞋。

    可，當秦小花與運動鞋發生正面對撞，小花當然是不能死的，但心頭之愛運動鞋，也絕不能白白犧牲。

    他必須得讓秦小花知道，自己為了她，忍下了多么不能忍的事。

    黑暗之中，視覺被縛，剩下的感官格外敏銳。

    秦今秦身上的奶粉味兒悠悠蕩進鼻間，她的手指微涼，靜靜蜷在自己手中，呼吸聲輕輕微微。

    他甚至還能隔空感覺到她細細脖頸上血脈跳動的聲音。

    但，葉成章為了給愛鞋伸張正義，強迫自己忽略了這些。

    他喉結動了動，強行正色，繼續道：“沒人敢踩它。你以后也不能隨便踩?！?/br>
    那能不隨便地踩。

    秦今秦心里不由地接，但她沒說出來，哦了一聲。

    “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