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的黯淡，很快的，那種失落就演變成了憤怒：“你丫就是一混蛋！”

“聽我說完?！标惛疑焓秩ダ?，被黎昕一把推開?！奥犖艺f完！”陳敢又重復了一遍，一手就將黎昕鉗制在原地動彈不得。

“放開我！”黎昕生氣地試圖掙脫，可惜于事無補。

陳敢無奈道：“不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我是說，他和過去的你很像，所以我覺得他特別?！^去的你可不會突然發瘋到讓我都跟不上你的思路，也不會突然抑郁到在床上一躺就是三天一個字都不說?！?/br>
黎昕并沒有覺得哪里好受一些：“噢，所以現在我又是你承受不了的精神病了？既然這樣，那天在車廠你又為什么要來？你大可以一走了之，反正分手也不會怪到你頭上?！?/br>
“因為我了解你！”陳敢忽然大聲道，而后他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我知道你說什么不代表你是那樣想的，所以再惡毒再傷人我都會當它不存在。是，我去了車廠，因為那天在你家我也有錯?！腋蝗绦淖屇阋粋€人面對這些?！闭f這句話的時候，陳敢的眼眶微微發紅。

黎昕的語氣這才放軟了一些：“可你其實沒有準備好?！?/br>
陳敢點點頭：“是的，我沒有。我可以照顧你，這很簡單，我非常擅長?？蓡栴}是你會讓我照顧你嗎？”

“你什么意思？”黎昕問。

“你總有一天會離開我的，不是嗎？”陳敢的眼神中流露出無法掩藏的悲觀，而這樣的眼神幾乎從未在他的眸子里出現過：“詹悅是一個，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總有一天，你會照著你父母的意愿，做一個結婚生子的繼承人。我可能永遠是顧正宜的表弟，最后變成你婚姻的插足者或者別的什么，或者——我們能不能堅持到那一天我都不知道?！?/br>
黎昕第一次知道原來陳敢是這樣想的，他不可置信地問：“我以為你從來不看未來的?！?/br>
陳敢苦笑：“那是在你說愛我之前?！?/br>
黎昕不說話了，他重新靠在車前蓋上，與陳敢并排坐著。

他看著在微風中泛起漣漪的護城河，握緊了陳敢的手。

“說你愛我?！崩桕空f。

陳敢：“什么？”

“哪怕騙我也行，說你愛我，全世界最愛我，就現在！”黎昕獨斷專橫地命令道。

陳敢有點迷糊，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愛你？”

黎昕做了一個深呼吸，夏天的風灌進他鼻腔，鉆進他的大腦，令他忽然有了一種不可忽視的勇氣。

“上車?！崩桕孔M駕駛座，對還沒反應過來的陳敢說道。

陳敢問：“去哪？”

“去我家！”

第三十八章

陳敢第一次來到黎昕所謂的家，但這不是他第一次來這一片富人區了。陳敢去年夏天曾在這里找了份工，為那些豪宅門口無人理睬的花草樹木修剪枝葉。

黎昕將車子停在某個鐵門外頭，門口的安保見是熟悉的車牌以及黎昕，替他們打開了那扇雕花鐵門。

掩蓋在這扇門后面的不僅僅是庭院深深，還有他們即將面對的狂風暴雨。

“你確定？”陳敢的步履不太堅定：“不要為我的話太擔心，我們總能想到別的辦法的?！?/br>
黎昕側頭看他，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堅定：“我確定。不是因為躁郁癥，不是因為別的什么，只是……夠了?！?/br>
張芝敏與黎莊每周這個時候都會在家里待著，黎莊也許會請幾位朋友來談事，張芝敏便在黎莊身邊心甘情愿地做一朵上得廳堂的壁花。

黎昕走進會客廳的時候，黎莊架著一副老花眼鏡看書，張芝敏在一旁做茶藝。不得不說，黎昕有時候也挺羨慕他們的，幾十年來相敬如賓，黎昕甚至從未見他們大吵過。

“怎么突然回來了？”張芝敏放下茶杯，道：“想通了？”

黎昕笑著說：“想通了?！?/br>
張芝敏還不知道黎昕說的是什么，說：“想通就好。給你爸爸道個歉吧?！?/br>
話音剛落，張芝敏才看到站在黎昕身后的陳敢，“你怎么也來了？”

黎莊坐在主位上一動不動。這張太師椅是前幾年一位分公司總經理送給他的壽禮，他一直很喜歡，即便這張椅子在整套歐式建筑當中顯得格格不入，可誰都沒有說過這張椅子一句不是。

“爸，這張椅子放在這，一點都不合適?！崩桕空f。

黎莊不答，只是問：“你怎么帶小陳過來？”

“看我，都忘了介紹了?！崩桕堪殃惛彝耙蛔?，兩個人并排站在一起，黎昕的手搭在陳敢肩膀上：“他叫陳敢，不是顧正宜的表弟，是我的男朋友?！?/br>
話音剛落，黎莊與張芝敏的臉色劇變，黎莊聞言，更是將手里的書狠狠摔在了茶幾上，“什么？吃錯藥了你？！”

“我是同性戀?！崩桕空f這句話的時候，揚眉吐氣，中氣十足：“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會是?！?/br>
這是黎昕第一次朗聲坦白自己的性取向，也是他第一次這樣有勇氣站在黎莊對面，四目相對，卻毫不怯懦。

“十幾年來，我活得像個傀儡，你們要我往東，我就從不往西。是的，你們給我的生活太好了，用不完的錢，交到我手上的企業，我下半輩子不用做任何事就可以坐吃山空，而我因為貪戀這些金碧輝煌，因為留戀你們給過我的親情，也選擇了做一個你們期望中的人?！崩桕空f：“我真的試過，我試過?？晌覠o法否認我本來的面貌，而這面具戴得太久，讓我完全喘不過氣來?！?/br>
張芝敏站在一旁，已經反應不過來：“黎昕……你……”

黎莊則是憤憤道：“我就知道當初沒能治好你！”

“這不是病?！崩桕拷^望地看著他那死板而刻薄的父親，喃喃重復道：“這是我，不是病?！?/br>
“你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黎昕。你回房間睡一覺，等清醒了再出來說話?！睆堉ッ糇ブ桕康募绨?，要將他帶往樓上。

黎昕掙脫開，鄭重其詞：“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br>
“你確定？”黎莊緩緩開口，他擰著眉，逐漸直起身。常年身居上位的男人總有一種難以忽視的威嚴，黎昕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我說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币魂囁兰虐愕某聊院?，黎昕給出答案。

黎莊忽然一手抓起桌邊的茶盅，疾如雷電地扔向黎昕所在的方向，大罵道：“逆子！”

一直保持默然的陳敢眼疾手快地將黎昕往身后一拽，guntang的茶水與碎裂的瓷片盡數招呼在了他的肩膀上。

“嘶——”陳敢齜牙咧嘴地忍痛倒吸了一口冷氣。

黎昕嚇壞了，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是陳敢替他擋了這一下?！皼]事吧？！”黎昕又驚又怕，驚慌失措地想要弄清楚陳敢的傷勢。

“我沒事?！标惛倚÷暟矒岬溃骸安挥霉芪??！?/br>
“黎昕！”張芝敏焦急地用氣聲喊他：“還不快給你爸爸道歉！”

黎昕回頭，嘴角揚起一個桀驁的弧度，這是他多年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