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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長久隅拓牟。“副社長啊?!?/br>“雖然是個從股票交易到高利貸無所不作的惡性金融公司。不過是舅舅針對暴對法所設立的。社員有八成都是岐柳組的成員?!?/br>“說直接點就是經濟暴力集團吧?”“啊。那個,你現在是做什么呢?”“……”神谷抬頭看了看籠罩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然后握住了自己外套的左襟稍稍掀起,露出了放在衣服內襟里的證件。旭日下白色菊花和金色葉子交織在一起,莊嚴肅穆的徽章。久隅稍微有些驚訝,低低地念著。“檢察官啊……”“所以抱歉了,沒辦法給你我的名片,這個也請拿回去吧?!?/br>神谷把名片遞了回去,久隅苦笑著沒有去接。“你不需要的話,之后把它丟到垃圾箱里就好了?!?/br>黑道和檢察官,即使再怎么富有戲劇性,也不可能重溫舊交了。十二年前就已經分道揚鑣,各自朝著不可能再有交集的方向走下去。近距離地觀察久隅,發現他的眼睛下方似乎也已經現出了眼袋。被瞪視著,視線所及之處都會感到疼痛,仿佛是用刀在剜著被看人的凌厲眼神。——這雙眼睛,和那時候一模一樣……放學后的教室里。染紅了十六歲久隅面容的晚霞,色彩鮮明地從記憶中浮現出來。斑斕的橙色和紅色。以及隱于暮色的久隅。那朝自己射來視線的雙眸。……電車停住了。注意到自己該下車了的神谷避開了久隅,從座位上站起來。“再見,久隅?!?/br>下了電車。久隅也沒有追上來。開動的電車帶起的風吹亂了黑發,神谷為丟掉名片,快步朝站臺的垃圾箱走去。“怎么樣?還算合身吧?”沐浴在客廳柔和的黃色燈光下,穿著淡粉色外套的少女,略帶羞澀地微微歪著身子發問道。細柔的茶色頭發垂在肩上。隨著傾斜的動作露出的耳朵稍有些發紅。少女有著圓圓的臉龐,大大的雙眼皮眼睛。小巧的鼻子下面雙唇豐滿。雖然本人似乎對自己的長相感到自卑,成天叨念著“好想生成哥哥那樣的美人啊”,但這副不夠出色的容貌和自身所具有的氣質也正是少女的優點所在。和現在的十六歲同齡人不太一樣,少女身上還殘留著昭和古風的氣質——雖然生于平成,但大概由于雙親年事已高,因此一直有一種能讓周圍的人平靜下來的力量。而這正是年長的神谷所欠缺的。神谷家兄妹在外人看來,性格相差懸殊到完全想不到會是一家人。“哎呀——這件外套不是很可愛嘛——是吧,孩子他爸?!?/br>母親一邊用托盤端來了餐后咖啡一邊高興地說道。“是啊,花菜很適合這種粉色調呢?!?/br>父親那讓人一眼看上去就好人相十足的下垂眼角,這下彎得更低了。“不過禮志的女生衣服買得還真有品味,mama都有點驚訝了。啊,難道是女朋友選的嗎?”“現在工作很忙,沒有時間交女朋友?!?/br>花菜的外套,是由自己的同事,檢查事務官木內的妻子幫忙選的。“工作上,還是那么忙嗎?”神谷朝正在發問的父親點了點頭。“司法修習生大多做了律師和法官,致力于檢察官的寥寥無幾。托這種情況的福,工作總是堆得山一樣高?!?/br>正在說著的時候,母親又插了一句。“那么就連約會的時間也沒有嗎?”覺得二十九歲的兒子也差不多該成家了的母親,非常急切地希望自己能有個女朋友。于是一邊說著“那個,和你說件好事……”,一邊拿起放在柜子上的信封走了過來。而還沒等到神谷說出相親什么的就不必了,花菜就“唰”地拿走了信封,放回到柜子里。meimei就那樣穿著外套坐在了沙發上。“好啦,哥哥就不要結婚啦?!?/br>“你在說什么啊。工作越是忙,男人越是要成個家,找個太太來照顧啊?!?/br>“那么就讓花菜來做吧!花菜可以把哥哥的家務全包了?!?/br>“我說花菜啊,哥哥可是個檢察官,每兩三年就要調動一次。下次北上北海道還是南下沖繩,都還不知道呢?!?/br>“沒關系,不管去哪我都跟哥哥一起去。所以哥哥不用結婚也可以的?!?/br>“花——菜——”只要母親一沉下臉,meimei就會立刻夸張地抓住神谷的手腕,露出一副膽怯的神情??吹侥概畟z這樣,父親微微瞇起了眼睛。神谷的臉上也浮現出了微笑。一家團聚,天倫之樂??戳撕喼弊屓税l笑。對,就像是別人的事一樣。這份對家族的存在所產生的些許不同尋常的無意義感,恐怕是因為之前見到了久隅的原因。托這次偶然見面的福,在青春期所感受到的,對于家人的無歸宿感一口氣突然復蘇了。“好啦,好好的外taonong臟了就糟了??烊グ阉鼟煸谝录苌?!”聽到母親的訓話,meimei一邊不滿地應了句“是——”,一邊站了起來。因為meimei的離去而讓神谷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不只是對meimei,神谷時常會像這樣無差別地對人產生疏遠感。那些不斷接近自己的,所謂“他人”的存在。這天晚上,在老家留宿的神谷,夢到了自己的高中時代。那是一個關于久隅拓牟的夢。……被夕陽染上了顏色的教室。穿著制服的神谷和久隅,沉浸在那一片紅色之中。在離背靠窗站著的神谷不遠處的桌子上,久隅支起一條腿坐在那里。和頸上端正地系著深紅色領帶,制服扣子一直緊緊扣到最上面的神谷不同,久隅的領帶松松垮垮地掛在脖子上,襯衫的下擺也凌亂地露在外面。久隅不耐煩似地撩起前額稍長的頭發,耳朵上的耳環同時也隱約閃爍著光芒。在神谷擔任主將的弓道部里,身為一年級新部員的久隅拓牟,和表面上看起來一樣是個態度輕浮的半吊子少年。從春季入部開始一直到秋季,社團活動的出席率都非常差。雖然中學的時候好像也有學過弓道,但卻完全沒有掌握拉弓的方法。無論是道場內的走步還是其它行動,完全和平常走路一個樣子。魯莽而又粗暴。僅僅只是簡單地分開兩腳,粗暴地架起弓而已。但當他拿起箭拉開弦時——不知為什么,在那個瞬間,不論是視線也好姿勢也罷,全都出乎意料地端正協調。然后,毫無保留地,把箭射了出去。令人反應不過來的迅速。在部員們全都看呆了的時候,久隅的箭還是以不管不顧的爆發力向前突進,就像是被靶子吸引過去一樣準確地射中了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