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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十六年的恩恩怨怨強行從自己的生命中剝離出來,然后讓其隨著無聲的哭泣漸漸裹挾在眼淚里流出。接連的抽泣聲在香霧繚繞的堂內顯得極為突兀。鐘墨靜靜的立在一旁,目光始終停留在云夢初的背上,絲毫沒有過分神。武櫻望了林麒一眼,對方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于是他上前跪在旁邊,一只手輕輕的撫著云夢初的背,口中叫著對方的名字。云夢初漸漸止住了抽泣,抬頭望向對方。他紅腫的雙目和滿臉縱橫交錯的淚痕,看得武櫻不禁皺眉,抬手便要去給對方拭淚。云夢初下意識的躲了一下,然后自己用衣袖擦了擦淚痕。江湖人規矩沒那么多,而且亡者也已過了頭七,所以待云夢初哭了一場,武櫻便要求他回去歇著。一路奔波,再加上跪著哭了半宿,云夢初在回后院的路上就已經有些搖搖欲墜。鐘墨索性將對方打橫抱在懷里,也不理會武櫻和林麒的目光。云夢初倚在鐘墨的肩膀上,聞著對方身上熟悉的味道,只一會兒的功夫便睡著了。武櫻并沒有多問,而是將兩人帶到了云夢初先前的住處,那里已經被人打掃過了,也換了干凈的被褥。待安頓好之后,武櫻又送了一些吃食過去,不過鐘墨見云夢初睡得很沉,便沒舍得叫醒對方,自己也只草草的洗漱了一番,便摟著對方睡了。此時南塘正值炎夏,北江卻并不熱,夜里甚至有些涼意。半夜,云夢初翻了個身,鐘墨頓時便醒了,待確認對方繼續睡著他才小心翼翼的為對方蓋好了被子。這么一折騰,鐘墨便有些睡不著了。他睜著眼睛躺了一會兒,索性小心翼翼的起身,披上外袍出了房門。院子中央有一個躺椅,云夢初從前最愛躺在上頭曬太陽。鐘墨走過去在上面坐了一會兒,目光不經意間落到了院子中唯一亮著燭火的房間,如果沒記錯,那里應該是武櫻的住處。他猶豫了一下,起身朝那里走去。對方的房門并沒有合上,透過縫隙能看到坐在桌邊的林麒一臉嚴肅,眉頭緊鎖。鐘墨輕咳了一聲,里面的人立即便聽到了,沒過片刻,武櫻便打開了房門。“墨兒,怎么還沒睡?”武櫻道。“睡過了,醒了之后便有些睡不著,出來轉轉,看到你這里還亮著燭火?!辩娔?。武櫻淡淡的笑了笑,將人讓進了屋。鐘墨撿著兩人的經歷向武櫻和林麒說了一些,包括云夢初那枚火珠的事,以及只有自己的血能克制對方體內千寒蠱的事。武櫻聞言面色有些愣怔,緊鎖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林麒見對方如此,便開口道:“初兒體內的千寒蠱,我們會再想法子,你放心吧?!?/br>“我沒有不放心?!辩娔溃骸爸灰恢焙臀掖谝惶幈悴粫行悦畱n,這便是最好的法子。即便你再找一枚火珠來,萬一有一天又壞了呢?”武櫻此時突然開口道:“讓他一直待在你身邊,說的輕巧。即便是我都不可能一直待在他身邊,何況是你?!?/br>“為什么不可以?”鐘墨道。“你知道為什么?!绷主璧?。不待鐘墨言語,武櫻又道:“半年前若非我優柔寡斷,也不會將你卷進來了。沒想到鐘鳴那小子那么不好騙,那次的假死騙過了所有人,偏偏最該騙住的他壓根兒就沒信。明日我便會告訴夢初他的身世,將他送走?!?/br>鐘墨聞言道:“就算要說也不用這么著急吧,好在讓他緩個幾日。他千里迢迢的回來,都還沒來得及和你們團聚,你就這么把他送走?”武櫻嘆了口氣,道:“你們已經見過了陸靈,剩下的事夢初也該猜到七七八八了。我明日說,或者十日之后再說,于他而言又有何分別?”鐘墨沉默了片刻沒有言語,武櫻又道:“待我想到法子克制初兒體內的蠱蟲之后,你便跟著鐘鳴去中都?!?/br>“我不會放著他一個人不管的?!辩娔?。林麒苦笑了一下,道:“我們困于此局十數年,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徹底的脫離其中,不止是我和小櫻,還有你和夢初,甚至包括鐘鳴。將很多事系于你身是迫不得已,我們沒得選,你自己更沒得選?!?/br>“你可以不顧一切,你可以帶著夢初遠走高飛,讓我們都找不到你??墒悄銢]那么做,你選擇了帶他回來?!绷主璧溃骸笆虑榭傆薪Y束的時候,可是現在只有這一條路能走?!?/br>鐘墨藏在衣袖下的拳頭漸漸握緊,終究沒有再說什么。從武櫻的住處出來之后,鐘墨被夜風激得打了個寒顫。他走到院中的躺椅上坐下,重重的嘆了口氣。為什么命運會將他們帶到這里?真是不甘心。可是他在遇見云夢初的時候就已經料到了今日的結局,云夢初擺脫不了自己的身份,他又何嘗不是呢。鐘墨在心里將當初那個放任自己愛上云夢初的家伙狠狠的罵了一頓,但同時他也知道,如果事情再發生一遍,恐怕一切都不會有任何改變。次日云夢初起床后整個人并沒有過多的疲態,除了眼睛略微有些紅腫之外,面上竟掛著一絲淺淺的笑意。他狀似無意的問起了武櫻的婚事,對方只用一句“暫時不著急”便搪塞過去了。云夢初突然想起來的路上鐘墨那句開玩笑的話,于是不經意的偷偷打量了一眼林麒。對方面上一貫沒什么情緒,此時更是看不出什么端倪,他只好將心里的疑惑暫時拋到了一邊。“昨夜太晚了,便沒有打擾娘親,她還好吧?”早飯后云夢初突然開口問道。“她還好,你不用記掛?!绷主璧?。“我去看看她吧,也許久不曾見過她了?!痹茐舫醯?。“初兒……”武櫻突然叫住對方,面上略過一絲閃躲之意,頗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云夢初不解的望著對方,對方隨即避開了他的視線。云夢初一頭霧水的轉頭望向鐘墨,一旁的鐘墨竟也垂著頭,并沒有看自己。“二叔,到底怎么了?”云夢初道。武櫻深吸了口氣正欲說些什么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個清朗的少年的聲音,道:“娘親很好,這些天我一直在陪他說話,你無須記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