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嘆了口氣：“還真是呆子……”

海盜們興致勃勃地準備了一整天，好去羅馬旅游來著，結果他們的船長蹲船艙里不出來了。

安雅每隔一個小時去敲門，順帶在語言上刺激刺激他，里面卻連個聲響都沒有，青鳥抄著手靠在船舷上涼涼地說：“就是個沒用的東西，你管他干什么？”

安雅笑：“欺負呆子也是一件很有樂趣的事情撒?！?/br>
青鳥哼了一聲：“低級趣味?！?/br>
安雅指了指遠處，一輪緋月，又一次升起在海天交接的地方。紅光兇惡、妖艷而不祥。

“怎么是低級趣味呢？”安雅十分得意：“多難得的景致啊，一千多年前也才一次。不看白不看啊?！?/br>
青鳥無語，注視著那血色的月亮，紅得有些觸目驚心。

過了很久他才慢慢地說：“怎么又來了。這也……太浪費了吧?！?/br>
安雅哈哈一笑。他饒有趣味地欣賞著血月，支著下巴：“浪費什么的到無所謂。只是覺得小十七啊……有點可憐?！?/br>
青鳥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一肚子黑水的惡龍。安雅微笑。繼而只聽砰的一聲，船長室的門轟的一聲大開。十七掛著一臉的水走出來，面無表情地說：“開船?！?/br>
安雅大笑。

獨眼喜出望外地奔過來，狗腿地問：“船長我們去哪里哇？”

十七陰測測地說：“廢話，當然是羅馬?！?/br>
二十一日后的羅馬。墮落圣器回歸圣若望大教堂，教皇向圣杯獻祭。

大彌撒過后，西澤爾在各國樞機主教面前宣布，西澤爾家族放棄對海洋名義上的統治權。以教皇的名義協領各國海上事務的七?？偠揭宦?，由康拉德·西澤爾侯爵擔任。

當天晚間，新上任的康拉德小侯爵就氣得七竅生煙。

十萬火急地從海上趕來的法國總督，滿頭大汗地站在康拉德面前。面對著冷冷地拉長了一張俊臉的小侯爵，連汗都不敢擦。

“哦？”康拉德拉長了聲調，悠悠地問：“丟了？這么簡單就完了？”

“總督大人……”法國總督把帽子取下來在手心里捏了又捏，不安地看著他，費力地想解釋什么。

康拉德眼神一厲，站在他面前的中年男子一個哆嗦，康拉德說：“船上的東西是獻給誰的……你有意識到嗎？”

法國總督擦了擦額頭：“是路易陛下的公主和……”

“和西澤爾公爵，也就是現在的伊比利亞大公和羅馬樞機卿?！笨道碌卣f。那個法國人再也說不出話來?？道吕^續道：“你還能跟我說是丟了嗎？一艘六桅遠洋船，丟了？”

法國人踟躕了半天，才猶豫著說：“也，也可能是遇上了海盜……這個具體的情況真的很難說，因為羅斯瑪麗號忽然遇上了黑風暴……”

“等等?！?/br>
康拉德忽然一驚，他在紅色的高背椅上坐直了身子，皺起眉問：“黑風暴？”睜大漂亮的眼睛難以置信地問：“在什么地方？亡靈海？”

法國總督愣愣地點了點頭：“在巴林群島以西一百海里左右?！?/br>
小侯爵失語了。

法國人有些害怕，康拉德回過神來嚴正地對他道：“這件事情決不能聲張，尤其不能讓西澤爾大公閣下知道?！狈▏偠綖殡y了，他小心翼翼地說：“可是大人我必須面見西澤爾大公，因為羅斯瑪麗號上被放回來的人帶了一封信，說是要給樞機卿閣下……”

“不準！”康拉德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現在就把那個混蛋惡魔抓起來暴打，那個混蛋！害得他最愛的西澤爾叔叔這樣難過！小侯爵兇相畢露：“把信給我！”那個采花大盜，那個混世魔王，能寫什么好東西？肯定不堪入目！

“這……”可憐的法國總督用僅存的意志堅持著，直到有個聲音在門口處響起，類似于巫蠱的低沉聲線說：

“信給我?！?/br>
康拉德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費敏叔叔！”西澤爾和幾個隨從站在門口，一身沉重的紅色法衣。路克站在他身后，萬年不變地冰著一張臉說：“總督大人，您總是不注意稱呼?！蹦莻€法國人一見西澤爾好似看見了救世主，兩眼放光忙不迭地跑過去，寶貝一樣地取出一只黑色的金屬耳瓶，獻到西澤爾的面前。

路克看見了那只瓶子，眉毛跳了跳。

西澤爾微怒，打開瓶子，從里面抽出一張塞得皺巴巴的紙，雪白的臉登時冰霜滿面，一串烏龜爬出來的拉丁字母艱難地寫著：

西澤爾（拼錯）我最親愛的：

整個歐洲（拼錯）都知道了我們在一起（廢話都是那個頭條八卦），但是你依然無情地拋棄了我。自從分別以后，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你。

我無意間遇到了一條船（騙誰），船上有一對戒指我覺得很適合你（廢話因為那本來就是他的），于是現在我帶著這對戒指和我滿腔的熱忱（拼錯），正在前來羅馬（拼錯）的路上。

吻你一百次。

親愛的西澤爾（拼錯），我們羅馬（拼錯）見。

風流瀟灑玉樹臨風永遠愛西澤爾（拼錯）的黑塞壬號船長十七

西澤爾站在原地，默默地看完了滿目瘡痍的信，臉色越來越蒼白?？道滦『罹粜睦锎蠛舨幻?，把十七祖宗八代都問候了一遍，他剛要開口問信上是什么，西澤爾一言不發地抬起了手，一叢慘綠的小火苗緩慢地爬上了那團皺巴巴的紙。

康拉德登時不敢出聲了。

冰冷的氣息從小火苗上散發出來，康拉德寒了寒。燃燒過后落下的是一粒粒冰晶，在地上像散成一片晶瑩璀璨。西澤爾的隨從全部噤聲。偏偏那個法國人不認得炎冰之術，還好死不死地說：“樞機卿大人，羅斯瑪麗號上放回來的人說，劫持者要求用五道源泉來換所有人質，如果您拒絕的話……”

長長的紅色睫毛開始止不住顫動，西澤爾氣得發抖，扶住金十字法杖，喘了一聲問：“我拒絕，怎么？”

康拉德怒道：“難不成那白癡還有膽子殺人不成？”

法國總督頓了頓，求助地看著西澤爾，神色勉強地說：“如果您拒絕的話……黑塞壬號的船長就要把樞機卿大人您對他……呃，始亂終棄的事情告訴整條船上的人……”

“放屁！”康拉德小侯爵暴跳如雷氣得口不擇言，剛要發作就聽見西澤爾的隨從們一片驚呼：

“大人！樞機卿大人！”

“叔叔！”康拉德驚惶失措地撲上去，“您怎么了？！您別生氣……”他連忙急喚道：“快叫醫師長！”

路克在一旁繼續做冰山狀旁觀，良久，稍稍在嘴角處露出了一咪咪不易察覺的壞笑。

兩天后，海軍出動。

所謂傳奇，就是同樣一群手忙腳亂的人，同樣一種混亂的場面，在不同的時空一次又一次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