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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很好聽,那個人的笑很好看,那個人即使是在和他兩個單獨相處的時候,那在旁人眼里佝僂的身軀也會挺得筆直。玉藻前有時候看著對方安詳的睡容總會忍不住恍惚一會兒,是因為太過信任他還是因為已經放棄了,那個人在他的身邊從不設防。就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到他有時候不經意間露出的小小破綻。他到了后期其實是希望自己的身份能夠被發現的。因為他的事情已經做完了,他不想再膩在那個人身邊了。就算被寵愛也好,就算被信賴也好,那都不是他自己。他甚至,有些開始嫉妒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了。他希望那個人能夠察覺到他的破綻,也希望那個人能夠察覺到他的真面目。他想要在他面前把所有美好的一切都撕碎,他希望……能夠看到那個人臉上扭曲的恨意。恨我吧!每次想到那個人在知曉了一切真相之后眼中燃燒的怒火,他的內心都會涌起一種隱秘的喜悅。看吧,只有現在站在你面前的這只妖怪,才是你懷中人的真面目。睜大眼睛,好好看看,看看真實的我。只可惜他沒等到那時候,那個人的身體很快就不行了。在得到他吐血昏迷的消息時,玉藻前睜大了眼睛,像是完全沒有聽懂來報信的人在說什么一樣。怎么會……這么快?他本以為那個人的身體看上去瘦弱,其實體質很好。他以為那個人……沒有這么快死的……那個人來他這里的時候總是看上去很健康的樣子,他總以為,那個人還有一會兒才會死的……妖怪的時間概念和人類的完全不同,所以玉藻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錯估了時間。他幾乎是驚慌失措地跑到那個人的面前,看著那張比往常更加蒼白的臉,心就一點一點沉了下去。“阿藻,怎么了?”那個人看到他的樣子就笑了,看上去和往常沒有任何差別,除了他從那個人眼中映出的倒影。他希望那個人眼里的自己,仍舊是看上去那樣肆意嬌媚的女子,就當作,是他為數不多的善意吧。“阿藻?!蹦翘?,那個人坐在自己身后,臉色蒼白,臉頰消瘦,眼中卻仍然帶著溫和的笑意,他轉過頭去看他,看著他依舊挺直的背脊。“阿藻,我要死了?!彼牭侥莻€人這么說,然后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頰。“我死了之后保護不了你啦?!蹦莻€人這么說著,冰涼的手指緊貼著自己的臉頰,“晴明最近不在,接替他來的陰陽師可不是什么好人?!蹦莻€人這么說著,眼中的溫情終于一點一點地褪去,露出他隱藏在眼底真正的冷意來。“阿藻,你走吧?!?/br>“謀害天皇,可不是什么簡單的罪過?!?/br>他知道了……他知道的!玉藻前感覺的膝蓋有些冷,貼著自己臉頰的手更冷,他那雙紫色的眸子直愣愣地瞪著那個人,腦子里翻來覆去卻只有這幾句話。他明明什么都知道的!卻眼睜睜地看著他演了這么久的戲!玉藻前一時間心亂如麻,但卻沒有反應過來,只是習慣性地勾起了嘴角,“這段時間以來,辛苦陛下了?!彼牭阶约哼@么說著,然后毫不猶豫地將那個人貼在自己臉頰邊的手拽下,轉身離開。就好像往日那種你儂我儂的相互依偎,完全都只不過是鏡花水月一般。大天狗,哦不,崇德早就提醒過自己,不要小看人類,更加不要小看天皇。他說這個看起來就像是傀儡一般毫無主見的人類其實并不是那么弱小的存在。只可惜自己沒聽。玉藻前離開得當機立斷,他早些年曾經給自己算過一卦,就只算了那一卦,命中注定他是要死在自己的傲慢自得下的。他離開的時候聽說京都出了不少亂子,等到手忙腳亂地處理好這些事情后,那個人已經悄無聲息地去了。然而崇德還是沒有得償所愿,即使那個人已經死了,他還是被壓得死死的,甚至被更加惡劣地對待,否則也不會變成大天狗了。等到遠離了那個人之后,玉藻前仔細回想和對方相處的日子,這才慢慢回過味兒來。那個人一直是知道的,只是他自己一葉障目,沾沾自喜,并且自得其樂地進行著拙劣的表演。他在不經意露出破綻的同時,那個人卻在不著痕跡地幫他掃尾,教導他偽裝的技巧。焚香、品茶、作詩合歌、附庸風雅,這種妖怪向來不屑的事情,是那個人親自手把手教導他的。那個人不是沒給過暗示,只是那時候的他蠢的被所謂的寵愛糊住了眼睛,竟然一點也沒看出來。玉藻前細細咀嚼著那個人和他相處的過程,后知后覺地開始有些心底發寒。他怕了。他小心翼翼地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冒頭,就是生怕自己的小命玩兒完。他還不能死呢。他要建造浮世之鄉的。他是妖怪,妖怪,總要有自己能夠生存的地方的。大天狗也不允許他再出去了,他成為了白峰山的領主,自然有責任要保證將來妖怪的生存之地,所以他在聽完了玉藻前的話后滿世界地去找時空的縫隙,就是為了能夠在未來將妖怪整體遷移進去。再后來呢……再后來大天狗和北海那邊的荒川好上了,兩只妖怪整天粘粘糊糊的,到最后竟然還結契了。玉藻前不止一次看得牙齒發酸,只覺得吃了好多狗糧。大天狗做人類時命不好,大約做了妖,就時來運轉了。身為友人,他當然是高興的。但偶爾有時候,他也會憤憤不平地想,他也沒差到哪里去過呀。他和陛下粘粘糊糊的時候那可是看得所有人都同樣牙酸的。“你去浮世之鄉吧?!痹俚玫侥莻€人的消息時,大天狗的臉色非常難看,就像是死了爹一樣。一見面他就這樣對玉藻前說。“那個人……聽說成神了?!?/br>“哦,那我就躲躲吧?!辈⒎抢⒕?,也非喜悅,他只是這么平靜地回應了。“我真是搞不定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可不是那么優柔寡斷的妖怪?!贝筇旃房礇]到這個時候都會偷偷摸摸轉移到白峰山的玉藻前,總覺得心里不是滋味。他這個友人,曾經意氣風發驕傲任性,如今卻像是籠中之鳥一般整日惶惶不可終日,患得患失,感覺就好像是變了個性子一般。雖然對外還是一樣的肆意邪魅,以獲取他人的隱私為樂,不過還是終究不一樣了。他看著被對方戴在臉上的半個狐面,頗有些心累地這么想。“怎么了?”荒川之主看到大天狗狀似平靜實則疲憊的眼神忍不住問道,他伸出手去抓著大天狗的手握在手心,然后才慢條斯理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