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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外公心灰意冷,守著外孫女過活也當沒有生過那個女兒了。 俞雅打小沒上過學,識文斷字都是外公手把手教的。外公對女兒不是沒有愧的,但父女到底是反目成仇,也就只能將所有的虧欠與精力都花費在了俞雅身上。在這小山村定居前,他也曾走南闖北尋山訪水二十余載,自然稱得上是極有見識極有眼界的人,把女兒教成個才貌雙全心高氣傲的嬌小姐,卻沒有叫她嫁一個匹配得上她的丈夫,他知道女兒一直有怨,但女婿為人忠厚誠懇心思實在,也未嘗不是個良配——孰料后來命途多舛,最后鬧成個那副模樣。 俞雅的手指按在書頁上半天沒有往后翻,發了會呆忽然出聲:“白啊,還是跟著我走吧?!?/br> 老老實實蹲在那的大白鵝沒理她。 “外公已經不在了,我要走了家里就只留個你了?!庇嵫泡p輕軟軟地說,“誰幫你料理羽毛呢?誰給你準備吃食呢?白啊,那時候你就變成只野鵝了?!?/br> 大白長長的脖頸一轉,腦袋仰起,頗有種不屑的眼神,長長地“軋”了一聲,聽不出喜怒,但那份強硬霸道的氣勢卻是撲面而來。 俞雅笑得婉轉:“你要不跟我走,我也就是個孤家寡人了……唉,不知道外面是個什么樣子,也不知道我這身子能撐個多久……真一有不慎,白啊,你就見不到我了?!?/br> 大白倏地站起來,翅膀掀開,沖著她“軋軋”兩聲,頗有種氣急敗壞的感覺。 “好好好,不說喪氣話,”俞雅眉目彎彎,“所以白啊,跟不跟我走呢?” 大白不聲不吭,扇了兩下翅膀,又坐回去了,也不看她,就盯著門口,別扭得很。 俞雅停了會兒,又笑了笑,然后翻了頁書。 大白是她外公養的,論起年齡來比她還要大,今年高壽已二十一。鵝這種生物,隨隨便便活個十幾年不成問題,特別高壽的活到三四十歲也有,大白是跟著俞雅一起長的,外公拿它當孫子一樣養著,吃食比起大戶人家的小孩還要精細得很多,因而身體格外得強健。攆狗追兔什么的不在話下。大約年歲久了的動物總是格外具備靈性,至少俞雅從來沒把大白當家寵過,她覺得這是她哥。 中午下了碗酸湯面片當午飯,給大白拌好谷實蝦粉,又給切了半顆水靈靈的白菜當餐后點心。夏季天熱,但她的身體對氣溫的感知實在不太敏感,覺得額頭有汗,拿蒲扇對臉扇了會兒風,也就慢吞吞踱回房間睡個了午覺。 睡得迷迷瞪瞪聽到外頭大白在叫,她坐起身,茫然了好一會兒才恢復些清醒,拿起枕邊的手絹擦了擦鬢角的汗,想想還是拿起掛在床頭的薄衫子穿上,掀開簾子走出去。 院子里立著個年輕人。襯衫西褲,面貌清俊,裝扮十分得體。午后烈日的燥氣厲害,就算屋舍建在山腳又有大樹蔭蔽,也只比別處來的稍微涼爽些。 方行知一直盯著那只大白鵝看,聽到屋堂中有動靜條件反射抬起頭,視野中出現那道人影時,他有那么瞬間覺得人家背后整個晦暗陰沉的大屋全都亮堂了起來。古書中什么弱柳扶風什么皎花照水在腦中全有了清晰的影像。 她看到他,微微笑了一笑:“是你呀?!?/br> 溫溫輕輕的聲音落入耳中,仿佛絨毛撓過心房般帶出一股莫名的癢意。方行知情不自禁站得更筆直了些,但轉念又覺得這種肅然起敬的姿態太沒來由,臉微紅,吶吶道:“俞小姐?!?/br> “進來坐?!庇嵫琶佳蹚潖?,說完回去倒水泡茶。 檐下的大白鵝一直目光灼灼盯著他,防賊一樣的眼神。他快步走進屋,把那股逼視的目光丟在后頭,在椅子上落座后才稍微松了口氣。 俞雅端上茶,方行知不敢抬頭看她,有幾分歉意地說:“抱歉,今次遲了倆月?!?/br> 說好的五月來拿藥方,現在近七月底,已經算是失約得有些久了。 俞雅輕聲道:“無妨。只是不知方老先生今夏可好?” 方行知聞言神情黯然:“我爺爺……”他有些難以啟齒,“我爺爺已經去世了……” 事實上方老先生正是她等在這的主要原因。這位老人家心肺不好,身體又虛,開刀手術的成功率極低也就一直拖著,十多年來都是靠著她外公的方子撐著的。她外公年前去世,臨去前還惦記著這位老病人,但自己都已近末路了也顧不得太多,只留了最后一張方子,叫她在五月前把那幾味特殊的藥材炮制好,等人五月來取,今后也就各安天命了。孰料人家久久未來的原因竟是如此。 俞雅有些驚訝,去年五月方老先生是親自前來的,那時瞧著還挺健朗的啊,眉宇間也沒有郁氣,要說再活個五六年準是妥的,現在忽然去了……呃,沒準是家門不幸…… 方行知吞吞吐吐:“前段時間家里比較亂……我爺爺一時受到刺激……也就沒救回來?!彼涂纫宦?,誠懇道,“我哥本來是想親自過來的,所以一拖再拖,就到現在了……他實在是找不出一點閑,只好差我前來……俞小姐你看,畢竟是托你們幫的忙,方子跟那些藥材折價幾何,我哥托我定要把酬勞送到?!?/br> 俞雅搖搖頭:“既用不上了,便沒有叫你們再掏錢的道理?!蹦菍η鍧櫡置鞯聂逋粧?,方行知頓覺心頭發緊,聽她輕輕道,“況且,這些藥材,別人也未嘗不能用上?!?/br> 她嘆了口氣:“意外之事,誰都無法預料……請節哀?!?/br> 方行知好說歹說請她收下報酬,都無法叫她松口,不由有些氣餒。只覺得他哥難得拜托他一點事都沒法完成,實在是有些無能。但就這么走也著實不甘心,沒問到價但心想就在去年的例上再加個三成,走時偷偷留下吧,問到董老大夫怎的不在,是否是采藥去了,才知道這位老大夫年前已經去世,不由大驚。然后心下已經決定把去年的例翻番送出去,左右也不是他的錢,他不覺得如何的,可能對人家來說正要緊。 俞雅把人送走,整理茶具的時候才發現茶托底下壓著的一張卡,失笑。 “白啊,人家這是可憐我呢?!?/br> 不知道何時起悄無聲息走到她腳邊的大白仰起頭,“軋”了一聲,翅膀掀開,拍了拍她小腿,就跟安慰她似的。 “正好,反正要離開了,有點現錢傍身也不錯?!彼S手把卡丟一邊,眉目舒緩,彎腰抱起她家大鵝。 大白雙腳離地,先懵了一下,然后憤怒地叫了聲,想掙扎又怕傷了她,想撲騰又怕自己的體重叫她給累到,整只鵝都僵了。 俞雅笑瞇瞇在椅子上坐下,把大白放到自己腿上,摸了摸它光滑潔白的背羽:“我可只有你了呀白?!?/br> 大白一動都不敢動。 董女士在俞雅六歲的時候改嫁,至今已有一十三年,雖說與俞雅外公兩人反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