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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之后的俞雅,初登臺就流傳開了小玉濃的藝名。俞雅無語,這爬桿子上墻可上得真迅速:“我的常叔??!您可真看得起我,我都九年沒開嗓了!” “瞎話可別糊弄我,”常老頭大手一揮,“再怎么也不信玉濃先生真能不管教你。這該做的功課要落了,他能打斷你腿!” 兩人大眼瞪小眼,這時候茶博士來上茶了。常老頭一把搶過茶壺,親自給俞雅倒了杯茶,目光灼灼盯著她。俞雅瞧了眼杯中紅茶,好半天才慢吞吞拿起:“……您先說您想聽啥?!?/br> 常老頭一聽有門,眼睛迅速亮得出奇,手按在桌沿上把腦袋拼命湊過去,神秘兮兮道:“來一出鎖麟囊,如何?” 俞雅一挑眉毛,有些猶豫:“程派?” 常老頭覺得她像是有推脫之意,急了:“程派的就不能唱?” 程派藝術獨具一格,與她傅派各有特色。鎖麟囊算是程派的大成之作。這一派唱腔講究音韻,注重四聲,很有一番幽雅婉轉、若斷若續的風格。俞雅工青衣跟刀馬旦,這戲當然能唱,但……“非要鎖麟囊?”俞雅把茶又放回桌上,“不能是拜月歌?天門陣?實在不行貴妃醉酒也挺好的啊?!?/br> 常老頭脖子一梗:“就要鎖麟囊!” 得得得,你老大,你說了算?!澳歼@么說了,我還敢拒么,”俞雅只好喝了茶,“在哪唱?我可先說了,您不準給我宣揚得太開,不然我外公非得生劈了我,知道么常!爺!爺!” * 張勝開了輛大悍馬載著王闌小雯就過來了。 常老頭定的地點在個極雅致的私人會所。在江城排不上號,但只要是戲迷跟票友都對它耳熟能詳。老板本人就是個三十多年的老票友,圈個地盤本來就是跟朋友們自娛的,后來慢慢做大且有了自己的一套經營模式連他都沒想到。 內里裝潢瞧著古色古香,卻也不乏現代化的高級設施。正位的戲臺每日的裝飾都各有特色,一般是根據上臺者的名氣來置備的。今日來坊中晃蕩的舊客還來不及坐下,很多一看戲臺就忍不住抓侍應詢問:“三變塞玉銀樓春——今個兒是誰登臺?” 牡丹可是最高級別的禮了,就算老板在戲劇圈面子挺大,這種級別的來這坊中出演也是難得一見,到底是請了哪尊大佛前來?怎么都沒打出告示? 侍應被問到皆是含笑不語,只言稍后便知,這種作態哪能不引起人好奇! 偏偏今晚來聽戲的客人還不多,雅座都寥寥無幾,專人的包廂更是只開了兩個。多數人左看看右看看,既有些慶幸趕上一波玄乎的,又抓心撓肺著想知道這到底賣的什么關子。有性急實在坐不住的已經跳起往后臺跑——然后暈暈乎乎地走回來——剩下那些端著姿態的當然干不出這等事,但瞧著這情狀實在是吃驚,瞧著淡定心都快吊到嗓子眼了。 常青常大導演得意洋洋地坐在幾個老友中間,被恭維得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老林啊,洗好耳朵聽著,可不比你念念不忘的那出戲要差!” 對此老友們也挺疑惑:“傅派說來唱念做打,一絲不茍渾然天成,出了名的穩、正、清,這鎖麟囊,你要說能唱自然無人不信,但要說唱得精,唱得青出于藍,這就說大話了啊?!?/br> 常老頭哈哈大笑:“換做傅派別的人,我當然不敢說,但要說到小玉濃,別忘了,她可還占了個‘奇’字??!” 這伙人坐得挺偏,聲音又壓低了,大喇喇談著也不在乎旁人聽到。但不遠處上頭就是個開著的包廂,薄薄一張畫簾半遮樓臺,里頭坐了位先生,本是慢條斯理品茗看書,聽到個人名的時候耳朵動了動,不由地掀起簾子探頭往下瞧了眼,兩秒后又悄無聲息松開手。 王闌小雯張勝在后臺排排坐,瞪大了眼睛看俞雅上妝。這仨沒見識的光知道俞雅出生戲劇世家曾是九城出了名的旦角,但還真沒觀摩過類似所謂的高雅藝術。這會兒就跟鵪鶉一樣,一個比一個乖巧,唯恐驚擾到了她。 俞雅閉著眼腦袋里回顧著整出戲。之前排練過,這坊間唱腔身段俱佳的票友還真不少,本來就還有專職的,隨手就能拉起個班子,老板還屁顛屁顛跑過來占了個角——別說,唱起來還真不錯。確定了陪襯的檔次挺高,不會拖后腿,她就得想想到底怎么呈現這出戲了。 鎖麟囊是傳統的程派戲,聲腔唱詞對她來說都沒什么難度。程派人無論男旦女旦唱這出戲會刻意模仿開山祖師爺的唱腔,但俞雅畢竟是傅派出身,學得再像旁人也只嘖嘖稱奇一番,如何叫人沉浸在她的戲中忘了舊有的殼子才是重中之重。她是何等驕傲的人,既然上了臺自然就要唱到絕妙為止。這些年雖沒在戲臺上發展,但走南闖北各家的藝術也見識過不少,也算是有所體悟。至于如何融會貫通,那得靠天賦了。 王闌跟小雯兩個戲盲在角落里手忙腳亂搜索鎖麟囊。 “這算是悲劇還是喜劇啊,高材生?”王闌看得頭昏腦漲。 京大畢業的高材生小雯同學扒拉了一下臉蛋:“喜劇吧,畢竟曲折回環過來還是美滿團圓……不過里頭世態炎涼、坎坷命途也不少啊?!?/br> “小雅唱的是薛湘靈?”王闌忽然抬頭,“話說這算是花旦還是青衣???” “青衣,”小雯肯定道,她的篩選概括能力明顯比經紀人同志要好得多,“這跟咱行業有點不同哦。娛樂圈常說當家花旦什么的,在戲劇行業青衣跟花旦都是旦,但青衣才占主要位置,正旦嘛?!?/br> 她看著看著不勝唏噓:“這劇情也夠反轉的。千金小姐解囊相贈貧家女,富貴無常,因緣際會,六年后一個是逃難之人一個是富家夫人,反得對方相助……”她挺期待,“要說拍成一部長電影都夠啊,一出戲不知道要怎么演?!?/br> 王闌翻了個白眼:“反正咱聽不懂?!?/br> 小雯恨鐵不成鋼地瞥她一眼:“聽不懂看詞??!這折朱樓寫的夠妙了,怪不得有這般地位,你看看——一霎時把七情俱已味盡,參透了酸辛處淚濕衣襟。我只道鐵富貴一生鑄定,又誰知人生數傾刻分明。這也是老天爺一番教訓,他叫我收余恨、免嬌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戀逝水、苦?;厣?、早悟蘭因——看看,不是大徹大悟,一個曾宵衣旰食氣派非凡的大家小姐怎么說得出來這種話!唉,反正我是說不出來的,要我家破產了……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王闌面無表情:“請別跟文盲窮逼說話?!?/br> 雅座的空位置多的是,本來人還要少,這還是有人眼瞅著有熱鬧瞧悄悄把近熟之人叫來的結果。畢竟如果有大咖,早幾天前就放出風聲,現下悄無聲息開了這么高規格的戲臺,不知道的覺得有貓膩,知道的偷喜占了便宜。 王闌等人倒也沒覺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