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篤定道，見他詫異，解釋了一嘴，道：“不然你不會特別強調李茂偉，你們懷疑李家自成一派？！”

“……”白良掩飾著淺咳了一聲，不做答復。

“！”李文凱可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他猜歸他猜，可白良沒有對他說過半句！見白良躲閃，李文凱的心里沉了一下，他沒有否認，竟然真的是這么懷疑的！

這和他自己說是“李家人在擋路”不一樣的。

他突然明白隊長拉著小良單獨說話，并不是什么逗他生氣的孩子氣舉動，而是交代小良對他試探到底，所以才有了那些突然就被小良甩出來的起著至關作用的重大消息。

而小良每次拋出重要消息的時候，都是他認為他可以往前再走一步的時候。

李文凱這才后知后覺的發現，原來隊長不僅沒有完全信任林苗，也包括他，原來隊長不僅從來沒有放棄林苗，也從來沒有放棄他李文凱。在知道他爺爺是李賢，知道李茂偉讓他監視她之后，在她對他有所懷疑的時候，她仍舊給他那些“點到即止”的指點。

李文凱自問易地而處的話，他做不到她那么寬廣。

而白老爺子所謂的“一浪蓋一浪，前浪必須讓，翻身要做主，全憑一雙手”這個規矩，其實適用所有人，所有有心犯上取而代之的人，所有有幸作為前浪的人。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頭一次認識到這個事實，所以王平是隊長，而他只是凱哥。隊長一直在等著有人將她拍死在沙灘上，而他從未真正想過憑自己的雙手取而代之。他恍然明白，無論他心里怎么不甘，只要他依舊狹隘只看自己，他就永遠只是凱哥。

因為隊長那些指點并不是羞辱，而是傳授，作為必須讓步的前浪，她在教他“躺著也要完成任務?！睕]有力氣，沒有工具，沒有援助，甚至沒有自由的情況下，也依舊要完成任務。

他心里非常清楚，如果不是隊長那番指點，先前院子里的那場比試中，他沒那么容易做到毫發無損，無論是對方還是自己，總會帶上些傷。

可一旦帶上傷，老爺子是不會讓他進來坐下的，因為他已經“耍小聰明”，逃避了第一次考核應該給出的“正面應對”，給老爺子留下了“投機取巧”的印象。

可老爺子要的是踏實坦蕩，而不是勝出至上。

老爺子不喜歡他，不是因為他爺爺是李賢，而是因為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種總是在求生，求生求成本能的人才有的機變。

同樣是軍人出身，可兩人的理念卻是南轅北轍。李文凱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引以為傲的優點，在白家老爺子面前是不可忽視的缺點。

他也從來沒有想過，他的優點再次成了缺點，而他的驕傲再次成了他被拒絕的理由。李文凱不由望向身邊人，他突然不自信了，沒了這些他又憑什么趾高氣昂，要求小良必須應他，非他不可呢？

白良似有所感，抬眼時正巧看到李文凱低落的雙眼，他側身換個姿勢般將兩條腿都架在椅背上，整個人倒向兩人之間的高腳幾，險些碰倒了幾上的茶杯。

李文凱手疾眼快，來不及想什么，已經抄走茶杯，并扶了一把，防止他摔跤。見小良沒有傷到，他松了一口氣，抬眼卻碰上白良那雙狡黠的眼眸，他故意的！

可是為什么呢？

“管它分幾派，”白良笑，囂張道：“既然她接手這事，還會讓它一盤散沙嗎？”

“！”李文凱突然被點亮了迷茫的道路，無論如何，隊長沒有棄他，老爺子也沒有攆他走，更重要的是小良沒有不理他，他還在對他笑。

小良不是必須應他，可他已經應了他。

“……她現在……”老爺子沒有理睬這二人的小動作，欲言又止。小良既然這么說，肯定是有所推測的，可是不再一盤散沙，哪有那么容易！他斟酌了片刻，提醒道：“林大衛可有兩個兒子！”

“只剩下一個重外孫了?！闭f到這里，白良像是想起了什么，莞爾一笑，問道：“爺爺猜他孫女婿是誰？”

“？”

“陳安國！”說出這個名字，白良大笑了兩聲，翻身重新在椅子上癱好，扯著羽絨服的袖子，長嘆道：“陳安國搞軍改，用了好幾年的功夫好不容易才剛弄出了個名堂，整了個監管制度，偏偏這時候他媳婦扯了個后腿，害他被內部調查，而他這一攤子后繼無人，現在什么都擱置了！你說林大衛和方民要是知道這事，會哭還是會笑？”

李文凱說不清這是什么感覺，小良在替陳安國惋惜還是在為林大衛慶幸？是希望這個改制成功還是不成功呢？他發現自己不懂小良，只覺得白良這樣子很耀眼，毫無顧忌。

“沒大沒??！”

“……”白良忍俊不禁，直到這個時候他才重新坐好，擺回先前的正襟危坐，筆記本也大大方方的重新攤在膝蓋上，正色道：“爺爺，你就放心說吧，我們又不是不懂事！”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那里頭的人！”老爺子叱了一句，不等白良撒嬌，又道：“我知道的時候就是……兩爭的時候?！彼f著擺了兩根指頭，做了個手勢。

“……”白良也是一震，意有所指道：“林派是……那邊？”

“嗯?！崩蠣斪犹撝劬?，半晌才道：“政見相左，方民那時候又是這邊的隊長，她兩邊都討不到好，卸職后她帶著一個孩子避世，一直到改革開放后才重新出現。那時候新生代們都培養出來了?！?/br>
新人都培養出來了，為什么她又出現了呢？白良在心里記了一筆，這事不簡單。

“她一走，林大衛也不干了，一個人帶著孩子躲著那群人，找方民，他也是改革開放后才出現?！崩蠣斪诱f著，像是問自己，又像是問白良，幽幽道：“可那時候他后面那群人都南下了呀！”

“沒有！”白良扁著嘴，道：“有人找林家的后人，卻找到梁西林頭上了，簡單來說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們死灰復燃了，并且依舊守著林家人。這件事隊長已經在處理了?！?/br>
白良說著給了個手勢，老爺子明白了，這就是他剛剛說過的那幾個卷宗的事。既然如此，他就不再追問不該他過問的事情了。

“那邊有個叫李明偉的……”李文凱插了一句。

“李明偉？”老爺子有點意外，很快他又往后一靠，嘲道：“他還真成事了！”

“知道他？”

“十五年還是十六年前，他來找過李賢?！?/br>
“！”白良一臉不信，他們來找李賢？那時候他不是在西南嗎？他扭頭看李文凱。后者也是訝，原來他們那時候來這里是為了找爺爺？

那他們還犯事！

他的腦子里卻恍然出現了那個像夢一樣的場景：

“父親……兒子求您……”

“你別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