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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的那一刻,刺得人忍不住想要躲閃閉目。我這才看清楚,站在顧慧珠身后西裝筆挺的沈澤棠。顧蘊玉沒有松開我的手,反而愈發握得緊了,他淡定自如、甚至猶帶笑意的說道:“二姐、姐夫,你們也來看我這個躺在床上的可憐病人了啊?!?/br>顧慧珠深呼吸一口,面無表情的從沈澤棠手中接過扎有粉嫩絲帶的精致點心盒,幾步走到病床的另一邊,將印刷有華麗英文字體的點心盒放在床頭柜上,對顧蘊玉說:“我聽趙媽說你不想吃飯,這是那家頗有名氣的法蘭西烘焙坊的羊角面包,你多少總歸得吃點東西?!?/br>“謝謝二姐了?!?/br>顧蘊玉沖我眨了眨眼睛,笑吟吟的模樣一掃先前灰敗頹廢的神情,哪里像是摔斷了腿的病人,就連病人都不像!我這才后知后覺的發現自己被騙了!簡直就像一個傻瓜一樣,還在這里惶恐不安的擔心著他的腿還能不能站立行走……等我回過神來,顧慧珠已經臉色稍霽,正在床邊跟心情頗好的顧蘊玉不知聊著什么體己話,見我望過去,竟然只是抿了抿涂有玫瑰色口紅的嘴唇:“……最近天涼了,爹的身體也不好,老人家也不能留在醫院守夜……”沈澤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心不在焉的打量著病房里單調乏味的擺設。“所以他老人家準備以后每天上午抽空來陪你……”顧蘊玉抬眼看了我一下,笑著說:“那還是讓他別來了吧,我不需要他陪我?!?/br>顧慧珠頓了頓,松了松披在肩頭的貂毛坎肩,無奈的嘆息一聲:“小弟,你……”我本準備悄悄離開的,未料沈澤棠也緊隨其后的跟著我走了出來。街頭華燈初上,走出德國醫院,迎面一陣寒風吹來,凍得我瑟瑟發抖,不禁將一半的臉都埋進又厚又長的圍巾中。沈澤棠被我這樣子逗樂了,反而伸手把我遮住臉的圍巾往下拉了拉,引來我的怒目相視,他卻像是發現了個新奇玩意似的,竟然開起玩笑來:“再把臉遮嚴實點,夜里往公館那條戒備森嚴的路走,當心巡邏的衛兵直接把你當成刺客不由分說的一槍崩了?!?/br>我白了他一眼,并不覺得好笑。他不以為然的拍了拍我的肩,指了指不遠處停著的林肯牌汽車,呼出一口氣:“我送你回去?!?/br>鬼使神差的,我竟然抱著他也不能把我如何的逆反心理雄赳赳氣昂昂的上了車。今天沒有司機,是沈澤棠自己開的車。想不到他除了擅長書畫鑒賞這種古典風雅的事情以外,駕駛起外國汽車來,照樣得心應手,也難怪作風西派的顧慧珠會中意他。一路上靜默無聲,只見車窗外“唰唰”而過的流燈幻彩,以及熙熙攘攘的行人。已經遙遙看見公館所在的那條路的哨崗了,沈澤棠卻忽然把車停在路邊,從后視鏡里望著我,神態自若的問:“聽說你最近跟鹿野同吃同住,走得很近?”我剛想質問他又想做什么的時候,聽見這話,不由一愣:“你什么意思?”沈澤棠松了松頸間的領帶,微笑著說:“我只是善意的提醒一下,他可不是什么你招惹得起的角色?!?/br>“你……”他伸出食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噓的動作,深色瞳孔不帶一絲笑意的說:“至少他可不會像我這樣脾氣好的讓你把又冰又硬的鎮紙放進身體里?!?/br>我整張臉頓時漲的通紅,解開身上的安全帶丟了一句“不可理喻”就想下車。沈澤棠優哉游哉的搖下車窗,在我身后淡淡開口:“你以為像鹿野那樣的美人是如何不折損一分一毫的站到今天這個位置的?除了是少佐老師的得意門生這層身份外,他也只不過是一個空有外表毫無背景的中國留學生。你以為他是憑什么能漂漂亮亮的以幕僚這個座上賓的身份衣錦還鄉?”我抿了抿嘴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不是傳聞中那種人?!?/br>沈澤棠笑了:“那種人?哪種人?清友你果然還是太天真。少佐把那些地下黨抓住一個個當作練槍的靶子的時候,鹿野就站在旁邊。少佐拿無辜平民當狗使喚□□的時候,鹿野也站在旁邊。自始至終,他都作為一個旁觀者,一個參與者,衣冠楚楚、不染鮮血的站在一旁,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人間地獄?!?/br>我站在冷風中,仿佛失去了言語的能力。半晌,只是回答他:“你沒有資格評論他?!?/br>第41章副官寒風呼嘯,我裹緊了身上的棉衣,被站崗的日本哨兵放行后,獨自一人步履蹣跚的走入了戒備森嚴的公館。深秋的夜晚總是給人以無限遐思,無論是落葉紛飛的庭院,還是空無一人的回廊,只會更讓人感到茫然寂寞。我的腦海里不斷回響起沈澤棠別有深意的話,即使方才那樣斬釘截鐵的堵住了他的話頭,但是自己心里卻是明白的——他說的那些,十有八九都是真的。鹿野的確是做了日本鬼的幫兇,這一點毋庸置疑。可是這又于我有什么相干呢?我只知道,是他在我最為孤立無援的時候,救了我。今夜的公館一片寂靜,主人不在,就連往日里那些層出不窮的拜訪者也少了許多。遙遙看了一眼鹿野黑漆漆的書房,想必他也是還作陪在少佐身邊還未歸來罷。這樣想著,我不由徹底放松下來,打了個呵欠準備趕在鹿野回來之前收拾收拾臥房。途徑書房的時候,卻意外的聽見了一陣類似紙張翻動的聲音。我頓時警覺起來,憑著白日里對書房環境的熟悉,一下子便找準了電燈的開關摁下去,同時喝問出聲:“誰在那里?!”院子里巡邏的衛兵也被我這夜里一聲喊給驚動,拿著□□便氣勢洶洶的直接圍了過來。燈光大亮的那一瞬間,躲在書房里的人也已避無可避。定睛一看,這個人竟是往日里狐假虎威、行徑大膽的小何副官。見我們一副嚴正以待的樣子守在書房門口,他那雙猶帶媚意的杏眼似笑非笑的瞥了我一眼,施施然的走出來,用日語遣散了聞聲而來的衛兵。衛兵們自然是對這位少佐身邊的紅人言聽計從的,甚至連問都沒有問一句便若無其事的散開。“哎呀,清友這是做什么,出去一趟回來就不認人了嗎?剛剛那一嗓子,可真是嚇我一跳?!?/br>何副官淡定自若的站在我面前,自說自話的模樣像極了狡猾陰險的狐貍。我不理會他露出這種惺惺作態且我見猶憐的姿態,不肯松懈道:“你不是跟少佐他們在外有事嗎?怎么會在這種時候鬼鬼祟祟的出現在鹿野的書房里?”何副官眸光一冷,卻還在笑:“我只不過是路過而已,方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