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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這條惡龍干掉。他們地底下的少年時光,充斥著死人、血和破碎的殘肢,但現在想起來,也不是沒有樂趣的呢。師父有時會在天水旁給他們講故事。山精水怪,將相帝王,天上人間,末了總是歸結到一個道理。師父感慨說:“這人啊,都是帶著天職的,你是戲子還是將軍,是妖怪還是神仙,最后總得把天賦予你的事情做好?,F在這時世,什么規矩都亂套啰,人人忘了自己是什么,總是想飛天做皇帝,世道怎么會好?”顏止不愛聽師父講道理,但他到底記住了,人是不能偏離自己的路的。顏止走過很多的路,現在他回到了天水旁,卻感覺到心底最平靜最安詳,他想,他之前所有的痛苦,或許是因為他竟去妄想另一種人生吧。他脫了上衣,露出后背兇惡的牛頭紋身。那是師父為他烙下的人生印記。顏止看著天水,心想,現在他走回來了,但他回來不是因為要履行那狗娘養的天職,而是為了把這條天定的路徹底毀掉!他要把這里骯臟的一切全部粉碎,再也不讓它露出地面。不是為了對付曾明義,也不是為了拯救外面幾百萬人,他做這些只是想跟他師父說:他不服!他不服氣??!經過了那么多的掙扎和努力,他還是被天水抓了回來。本來他也以為能逃走的。他甚至真的相信過,韓慶會幫他脫離這里,脫離他暗無天日的過去。但現在,最后的希望已經破滅了。想到韓慶,顏止的心柔軟了下來。他想,那人曾經在天水邊跟自己說:“你能不把我扔下嗎?”,這還沒多久呢,他又把韓慶甩開了。對韓慶,他只覺得萬分的對不起。但這又有什么辦法呢。韓慶為他做得夠多的了,想到韓慶竟然要占有這恐怖的地方,想到他遲早要看見這丑陋的天水的面目,他就覺得毛骨悚然。那個公子哥兒啊,他是屬于那座安逸的城的。他最懂得怎么過舒適的生活了,愛吃愛玩兒,腦子里總有各種花樣兒,知道怎么讓自己和別人快樂......想起這半年來兩人相處的日子,顏止陰暗冷硬的心底,有了點光。這樣的一個人,他怎么忍心把他拖到地底下來呢……他不敢再想,再想他就會心軟,下不去手了。他要親手結束這一切。韓慶問過顏止,他相信他嗎?他當然相信韓慶,他相信韓慶能收拾曾明義,把這老頭和他狂妄的欲望一起踩到腳底。但這又怎樣?韓慶不明白的是,對顏止來說,他真正的敵人并不是曾明義,也不是牽扯著他的月亮灣。顏止想要毀掉的,是這個。他看著倨傲地發著光的天水,慢慢站了起來。--他想毀掉的,是他在這里的過去,以及以天水為中心,把他牢牢地束縛在地底的網。小時候他們喜歡往天水扔石頭,看那亮晃晃的銀水噴出來,師父就會恐嚇他們:“你們這些大不敬的小崽子,天水是活的,你們要把它激怒了,當心它把你們給吞進肚子里去?!?/br>眼前的天水輕輕涌動,就像在警告它的挑戰者,誰要敢傷害它,它就會把他嚼成粉渣。但顏止絲毫不畏懼,他又變回了少年,對著惡龍道:來吧,我今天來,就是為了把你打進地獄的!他手里沒劍,連個棍棒都沒有。于是他從口袋里拿出打火機,點著了煙,抽一口。暗淡的火光照著他的臉。這時他的臉是平靜柔和的,他蹲了下來,把煙送到火藥的引子上。那模樣不像在戰斗,倒像是獻祭。飛機飛過了一撮撮的樓宇,再往前,就是月亮河了。從高處看,月亮河的形狀真是一彎下弦月,安靜柔美,猶如一只安詳的笑眼。突然間,這笑著的眼睛變形了。它劇烈地波動了起來,邊緣的皮膚開裂、崩塌,變得無比猙獰。韓慶透過舷窗,看到月亮河的水波濤洶涌,一株株的黃沙噴了出來,大地傳來一聲聲悶響,連在半空中也能感覺到來自地底的震怒。韓慶心徹底涼了下來。他曾經好幾次險險失去顏止,他憤怒過、哀傷過、恐慌過,但他還是有信心能把他逮回來。但這次,他看著底下無盡的黃沙,在這大漠面前,人是如此渺小,他又怎么能把那人搶回身邊?他的心一片空白。飛機劇烈震動,機師趕緊向上拔高,避開爆炸的氣流。那丑惡的月亮河,離他越來越遠了。他知道顏止就在下面,歸屬于黃土。月亮河淪陷了,顏止走失了。他永遠不會再回到他身邊。飛機繼續飛行。外面山崩地裂,但機艙里卻一片寂靜。等韓慶有了知覺時,他才發現手掌上都是血。他一直握著顏止留給他的扇貝殼兒,劃傷了手也沒察覺。韓慶提起貝殼,看著上面顏止留下的剛勁潦草的字。突然,一束光在他腦海里閃過,電閃雷鳴。一瞬間,他明白了一切......顏止對天水的憎恨、曾明義的宏圖大計、夏玲的瘋狂、他們在師父靈前立下的誓言,這一切一切都串了起來。他恍然大悟,終于知道顏止為什么要毀滅掉天水!譚溪看見韓慶盯著貝殼兒,不言不語,仿佛已經丟了魂魄,心里又是哀傷又是不忍,他拍拍韓慶肩膀,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他。韓慶緊緊抓著譚溪的手,啞聲道:“從小大家都說我腦子靈,能把那太陽也騙下來,老譚啊,但我覺得我真是個傻逼?!?/br>譚溪只好順著他道:“聰明人也會做傻逼事兒,要他啥都做妥帖了,這世界還有什么紕漏呢?那可就不好玩兒了?!?/br>韓慶一想,這話兒有道理。他牽嘴一笑,眼淚卻止不住地流下來。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越聰明的人越容易做傻逼事兒呢☆、勞動節今年春天來得晚,比往時都要寒冷,都五月了,大道旁還有幾株晚櫻,零零落落地守著幾瓣殘花。小滿站在路邊有一會兒了,一陣緩風吹過來,櫻花的花瓣紛紛墜落。墨綠色的保時捷駛了過來,在花雨中不偏不倚停在了小滿跟前。玻璃窗搖了下來,駕駛座上的韓慶脫下墨鏡,笑道:“小姑娘,我們要去泳池趴啊,你怎么穿得跟守靈似的,好歹露個手指?!?/br>小滿趕緊上了車,道:“這天冷死了,你要我穿比基尼站在路邊嗎?你晚了二十分鐘,不該先道個歉?”韓慶求饒:“對不起對不起。我有事耽誤了?!彼粗胺?,道:“今天勞動節嘛,該干點大事了?!?/br>小滿一笑:“喝酒扯淡看美女,對你來說,還有比這更大的事兒?”韓慶皺眉:“人不能太誠實,太誠實,就不可愛了?!?/br>小滿:“我知道我不可愛,要不你把我甩了呢?!?/br>韓慶不語,右手伸過去握住了小滿的手。沒想到小滿的